第三十七章牡丹宫饼
田源今年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身量本就未长足,比恩梵足足低了半个头,且又骑的是中秋换给他的高头大马,恩梵在出城时就担心过他会出了什么差池,特地叫了申岳雷看顾着些。只是没想到看着他骑术还算不错,这一路的来回都顺利下来了,却是在最后下马的一刹那出了岔子。
好在不过是崴了脚,田源还能站起来,甚至还能一瘸一拐的走动几步,虽然双眼都红通通的,但还强撑着并没有哭出声来,还依旧口口声声说着无事,只回去歇几日就好。
但饶是如此,人是小胖子叫出来的,马是恩梵让出去骑的,两家又算是亲戚,于情于理,恩梵两人都不能按着先前的打算,就这么把田源放在大门口一走了之了。无奈之下,只得下马叫了门,让人先将田源背进府去再说。
得了吩咐却还是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申岳雷也有几分愧疚自责,得令后并不理会田源连连要自己慢慢回去的话语,只一个弯腰,毫不费力的将田源背在了身上,小胖子几人跟在后头一同进了田府大门。
进了未来老丈人的宅子,再想出来就没那般简单了,小胖子又进了内宅去见过了田夫人,将田源的伤解释了一番,又连连说着要找京最好的郎中来看看,定然不会让妻弟有事。
好在田源是姨娘生的庶子,田夫人倒也并没有因此怪罪自个未来女婿的意思,还满口安慰着,之后找了跌打的郎中来,看过确实是并无大碍,就更是放了心,只说是家中犬子顽劣,又连声的要请小胖子与恩梵留饭。
等得恩梵好不容易跟着小胖子坚持推让了,又告辞出来,天光都有了几分昏沉。两人就也不再耽搁,小胖子叹息了几句后就与恩梵分道,往诚王府去了。
等得小胖子走远,一路上都沉默着的苏灿,却是忽地对恩梵开口道:“方才的田少爷,是故意跌下去将脚崴了的。”
“什么?”恩梵一愣,申岳雷闻言也是满面诧异,迎着恩梵的目光皱眉解释道:“属下失职,只在路上留心,停了马时倒是并未注意到他……”
恩梵摆摆手示意并不责怪他,只是又朝着苏灿道:“你确定看见了?”
“嗯。”苏灿平静的点了点头:“那位田少爷,下马之前还细细斟酌了许久,想了想该是崴左脚还是崴右脚,最后特地先下到一半,才选了左脚跌下去的。”
怪不得崴的倒是并不严重了,恩梵并不怀疑苏灿的话,只是有些哭笑不得道:“他这是为了什么?”
苏灿也难得的露出了犹豫之色,慢慢道:“似是想让咱们将他送进去?”
申岳雷当真是满面的疑惑不解:“送进去又如何?”接着又忽地想到了什么,拍腿道:“对了!你既是早就看见了,怎的不拦下他?”
苏灿笑了笑,好似没有听到后一句话一般,只是道:“我不过一介粗人,哪里猜得到这些京中贵人在想什么呢?”
恩梵闻言,不语扭头的瞧了瞧他干干净净的五官身形,心中暗道,倒是瞧不出你哪里像个粗人了。
虽说猜不出田源这些行为的目的,但恩梵却也并不十分在意,只想着下回见了告诉小胖子一声,让他心中明白,提防着些就是。毕竟说到底,田源是小胖子的日后的小舅子,倒是与她并没有太大干系。
将这事暂且放下后,恩梵次日又去奉常寺当了两天的值,便又赶上了过中秋,府衙放假两日。
恩梵第一日去了坤和宫,为张皇后送了一盒子宫饼来算是节礼,以往她都是送的些摆设物件,但自张皇后露出要帮恩梵争太子之位的意思后,她们的关系便更紧密了些,送吃食就更显亲近了。
且她送的月饼味道虽寻常,但模子却是恩梵亲手刻出的,并非寻常的福寿字样,而是一面是一朵怒放的绚烂牡丹,另一面则刻了国色天香四字,这图案字样既对了皇后的喜好,又暗合了张皇后的名字,亲手做的又更显心意,果然让张皇后喜笑颜开,毫不吝啬的又赏下了大把财物。
紧接着第二日便是户户团圆的中秋佳节,宫中也照例设了宴,这一次恩梵并不像太后圣宴那一回要去送礼谢恩,她就也干脆如以往一般,与母妃一起借着祈福之名未曾参宴,打算好好的在府里与母妃两人过一个团圆中秋。
将心比心,安顺王妃也早已下了令,正是团圆的日子,府里的侍人们想要请假回家的,但凡开口无有不准,便是跟前得用的家生子,过了戌时也都一概放回去,外头今个都没有宵禁,府里也不下匙,一家人想要出去热闹也成,只是要小心着些,次日也不必一大早回来当值。
宫宴虽不打算去,但到底是一年一度的佳节,府里也是早早就张罗了起来,已谢的花木上堆上了几乎可以假乱真的绢花,府内屋檐下四处都挂了各色花灯,照的四处都亮如白昼,除了照例的赏钱衣裳,花灯上还都有各色谜题,能猜出的都可拿了灯去管家处领赏,常年冷清肃穆的顺王府还真是少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恩梵这一回心血来潮,甚至还从京中极有名气的飞天坊,定来了各色的烟花炮竹,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缠着母妃与她一起出去,瞧着她一起放。
难得过节,顺王妃磨不过她,倒也答应了下来,便带了着府里的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王府后院戏台子前,摆好了桌椅茶点,又陆陆续续有下人们闻讯过来凑热闹,戏台上虽未请戏班子唱戏,竟也如有人吹拉弹唱般热闹了起来。
恩梵见状不得不叫了几个人在四处守着,腾出一片空地来,免的伤人出事。
这般折腾了许久,二尺余高的喷花炮竹才刚刚在地上摆好,还未来得及点火,外院的管家就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好不容易挤到了恩梵跟前大声道:“宫里派了人来,瞧着还带了许多东西,要王妃与公子赶紧着,出去接旨呢!”
恩梵闻言一愣,与母妃对视一眼,却也来不及说什么,只是叫人速速备了香案,正了正衣冠,不到两刻钟功夫,传旨的内监便已到了门前。
王府正门大开,恩梵跟着母妃在香案前端正跪了,宫中来的内侍见状就当前开了口。
事实上并不算是圣旨,内监传的只是承元帝的口谕,内容也很是简单,只是承元帝见众人团圆,忽地想到了安顺王府还有一个没来的寡嫂与侄子,便派人挑了些些宫灯宫饼,又让御膳房单备了一席酒菜御酒,着人特地送了过来让他们娘俩好好过个节。
恩梵闻旨一惊,之前从未有过这般恩典,皇叔为何独独今年中秋给他们赏下了这许多东西来?
由不得恩梵想的更多,圣上的口谕不过几句话功夫,恩梵俯身谢恩后,便也立即带了满面的惊喜笑容,朝那内监问起承元帝今年为何会有这般赏赐下来。
那内侍威风凛凛的传罢了口谕之后,便也立即弓下了身,对着恩梵也很是恭谨,但闻言也只是说他笨嘴拙舌,素来都只是在外头伺候,进不得殿里,只是从大总管那领了差就赶紧带人过来了,其中过程到底如何也实在并不清楚。
恩梵见状,也只得塞了荷包,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宫中来的人,又在母妃面前不露声色的劝了几句,只说许是皇后娘娘记起了她,甚至是方太后想起了母妃抄经的功劳,提了一句,皇叔高兴之下就顺势赏了东西下来云云。
虽对着母妃这么说,但恩梵心里却也明白这压根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方太后会感念母妃抄经,特意赏下东西?这简直是个笑话。
就是皇后娘娘,恩梵之前也早与其一起商量过,如今形式,有福郡王与叶修文在前,她正是该养精蓄锐,低调谨慎,尽量不做不错的时候,皇后娘娘便是真想起了她,最多私下送些东西过来,而绝不会主动给她求这种风光!
只是这个时辰,却也实在没地去打探消息,恩梵也只是暂且压下了心中的不安疑惑,与母妃一起用了宫中赐下的席面,剩下的还分给了府上众人,让他们共沐圣恩,飞天坊的烟火也有小厮们闹闹腾腾的放了,若只在外头看来,这一日当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中秋佳节。
只是次日一早,恩梵得知了宫中赏赐的详情后,便发觉了她昨日隐约的不安当真成了现实,昨夜里并没有谁出言在皇叔面前提起她,宫灯宫饼,如意宴席都是承元帝自己想起来一一吩咐的,且还是在宫宴刚刚开始不久时,当着群臣百官,宗室众人的面前,清清楚楚的下了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