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就是秦国砧板上的一块猪肉,数个厨子凑作一堆,来回商议该如何切割这块肉。
站在正殿中央的韩王,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荒谬。
而王座之上的秦王却是一言不发。
在韩王看来,座上的少年国君并不是拥有耐心,他更像是一尊没有情绪和感受的石雕。
这让韩王不禁回想起过去的传言——
都说秦王政不过是名傀儡,如今真正掌控秦国的是秦相国与太师夫妇二人。
正是因为秦廷上的秦王政少言,讨论仿佛由吕不韦主持大局才会出现这种谣言吧。
但同为国君,时至今日亲自见到了秦王政,韩王然终于惊觉这般谣言错得离谱。
秦王政不是没有抉择权,他早在步入秦廷之前,当下讨论的一切就已经有了答案。
不露情绪,仿佛给了臣工发言的余地,也许这就是韩国一败涂地的原因之一。
韩王然暗地握紧拳头。
他抬起头,王座之上的秦王政若有所感。少年国君不过是轻轻抬手,而后秦廷的讨论声便立刻消失殆尽。
“我以韩王之身请降,愿入秦为质。”韩王然开口:“如此,虽韩国为秦国藩地,但也是没有国君。秦王可立我儿公子安为王,为秦监管、治理韩国。”
韩王的话语落地,李斯立刻站了出来:“臣以为不可!”
“不妥吧。”李斯说:“留一个韩王在咸阳,又立一个新的,这才是真的没什么区别。”
“尔等所言在韩用秦臣、征秦兵,设立秦国的学堂。”韩王悲怆地反驳道:“难道还不够吗?我之所以出言,无非也就是希望秦王给一个虚名,能让我儿保护好在韩余下的王室,给旁人留个好去路!如此,也可彰显秦王仁义守信,怎就不妥?”
“韩国不需要这么一个虚名,寡人也不需要。”
秦王政冷淡地回绝了韩王的要求。
但一言过后,少年国君又道:“你入秦为质,可以。另立新君,也可以。寡人甚至可以给新君一部分实权,允新君参与国事。”
韩王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如此宽厚,这可不是秦王政的风格!
“但——”
果然还有后话。
秦王政继续道:“公子安,寡人觉得不合适,换一个吧。”
韩王:“……那秦王以为谁更合适?”
直到此时,王座之上的秦王政,终于扯了扯嘴角。
少年人给了韩王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寡人可送公子非回新郑,”秦王政坦言,“立公子非为代王。”
韩王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了然,而后停留在深深的悲哀和自嘲之上。
“明白了。”
他有气无力道:“原来秦王早有准备。”
偌大的秦廷,文臣、武将数都数不清,其中任何一人站出来,也许都有着让六国为之惧怕的功绩。
可要说谁能懂秦王、乃至秦国的心思和政治主张,大概这其中谁也比不上一个韩国的公子非。
公子非为存韩入秦,奔走上书,不惜以死明志。连秦王政的一杯鸩酒都没叫他改变立场。
于韩,他仁至义尽。
如今大厦倾颓,一个惹秦王不快,韩国依然有从藩国彻底灭国的风险。
没有人能力挽狂澜,救一名已死之人了。
此时送公子非上位,他既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也是不得不为秦国卖力。
甚至,秦王愿意冒着公子非会举事反秦的风险这么干。
韩王扪心自问,他没有这样的底气,亦没有这样的能力和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