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范范是做过整容和嫩肤的,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按照一般人的猜测,会以为她只有二十出头。她后来念了专业院校,那自是另一趟特别经历,她不知道的。
她用这么不肯定的语气同她打招呼,她知道自己该怎么答。莫向晚笑着说:“梅小姐,你好。”
梅范范释怀一笑:“晚晚,你何必不认老朋友呢?”
莫向晚倒是一愣,随即生出些惭愧,是她防备心太重了。她低一低头,笑:“这样方便。”
梅范范的笑容妩媚动人,让她的脸蛋更显娇艳,“没错,你方便,我也方便。”她问她,“晚晚,听说你有了个孩子,八岁了,我算了算时间,是不是那一天晚上的?”
莫向晚迟疑一小会,然后淡淡地说:“这不重要吧。”
梅范范摇一摇头,“你这个傻瓜,年纪轻轻,干什么要被孩子套牢。那种出来玩的男孩子不会认帐的,你白白受累。我听到别人讲了,你一直一个人过,这些年一定过的很辛苦。”
莫向晚说:“大家一样的,出来混总是要受点辛苦的。”
梅范范往她的办公桌上一坐,两腿交叠,把粗鲁的姿势做得很优雅。她说:“我是真的在混,就像浮萍,飘到东又飘到西,今朝混混这里,明朝混混那边,没有想到会越混越好的。你是呆在老地方,做古老石头山。”
她伸过手来,想要摸莫向晚的脸,莫向晚本能往后一退。这一退,便觉得不够礼貌了,她歉然地对梅范范笑笑。
梅范范无奈地收了手,“你看你,还说不见外,还说混日子。晚晚,你沉的下去浮的出来,也是好汉一条。”
莫向晚讲:“我只是小女子,没有这么夸张。”
“不。我倒是羡慕你意志坚定。当年我跟着男朋友北漂去北京,才晓得后悔。爱情是狗屁,连二两饭都不值。”
她说完这一句话,似有不忿,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只金色的烟盒,熟练挑出一支百万叼在口中,就要再找打火机打火。莫向晚及时阻止她,“于总不准办公室里吸烟。”
梅范范只好把香烟丢掉,说:“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就会装。一个比一个嘴上说得好听。”说完“格格”一笑,“你们于总卖相倒是很好的,他老婆长得也不错,还是外语学院当年的校花,校花就是管不住他。”
她看莫向晚并不接口她的话,便又讲:“你们总归是帮自己老板,不讲了不讲了。看到你我总归高兴的,我们是老朋友了。”
她凑近一点,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刺入莫向晚的鼻腔内,她突然就觉得鼻子痒,打了一个喷嚏,抽了纸巾捂牢鼻子,问梅范范:“你喷什么香水?”
梅范范是高高兴兴地讲:“怎么?你闻不惯?是CD的新品,还没有到大陆,欧美才上柜的。”
那头梅范范的助理找了来,说有通告要出,梅范范理理衣服就走了,没有再打招呼。
莫向晚待她走远,才舒出一口气。
最近遇见的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串连着一串,大有要震塌久远的源头的趋势。梅范范应该是不想见到她的,但其实,她更不想见到梅范范。她们都带着过去的阴影和现在的伪装,表面上还要客客气气互相试探。
这太劳累。她撑住额头,自言自语道:“他们都晓得我是好汉一条,我就一定是。”
有人“噗哧”一笑,是许淮敏过来找她拿新签的合同。她讪讪不好意思,许淮敏说:“小莫,你老像小孩子的,自说自话。”
莫向晚腼腆一笑。许淮敏又说:“你这个习惯跟另一个小莫很像。”
莫向晚笑不出来了,她想难不成莫北也有这种习惯?许淮敏自己解释起来:“那个小莫也是,也喜欢一边看案例一边读出来。大概你们五百年前真是一家。”
莫向晚嘟囔:“谁跟他是一家。”
许淮敏是来调梅范范的合同的,她同莫向晚说:“她的合同有些条款我还要再看看,当时谈的不够细,也不是格式合同,上头让法务助理直接跟掉的。我怕有麻烦。”
莫向晚问:“难道还怕她毁约?”
“最近的新闻是梅范范傍上了刚从法国回来的大导演,正在试戏呢!”
“她的文艺片还没拍。”
“广撒网没坏处,尤其别人还吃她的那一套。”
莫向晚显然不想再多谈了,只吩咐助理把梅范范的合同找出来,递给许淮敏。
于江正从办公室里出来,大约赶着开会,走路带起一阵风,莫向晚看着他的背影想了一会心事。
莫向晚在管弦面前,不再提起于江。管弦的“MOREBEAUTIFUL”最近生意不错,老有人借用最大的包房做私人PARTY。
这也是管弦经营得法,在酒吧的二楼有一间极隐私的大包房,里头所有装潢材料都是运自英伦,做成老式英公馆的样子。有人做PARTY,管弦就会亲自去酒吧附近的高级中餐厅请名厨过来做到烩。
莫向晚一直认为这是管弦的三产,且为于江服务。
她为于江,才是真正的鞠躬尽瘁。但这是个人缘分,她劝说无效,只能干着急。然,于江其人,对管弦一向出手阔绰,并不亏待。但凡人到身边,也是关爱体贴,似足丈夫。管弦酒吧内的资深酒保PAUL就戏谑:“管姐姐当他是段正淳呢!”
这话说的当时,秦琴也在,听他的比喻有趣,就问:“那么你的管姐姐是哪一个?”
PAUL讲:“王夫人,动不动要砍人手脚当肥料的。”他在那个月打碎两只水晶杯,被扣了半个月小费,就像被砍了手砍了脚。
秦琴有别个意见:“或者是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