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清来到时,谢芳华正在做昨日秦钰下的那局棋的复盘。
当时秦钰虽然下得快速,但她记忆极好,过目不忘,自然记得清楚。
斑驳的树荫光影落下,她看起来娴静柔美。
李沐清在门口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谢芳华察觉时,抬头看来,见李沐清清瘦得不是一点半点儿,昔日清逸的俊秀公子,如今有几分疲惫和颓废。她挑了挑眉,柔和地开口,“十多日不见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李沐清揉揉眉心,缓步走了进来,苦笑道,“看来你伤养得还不错,没脸来看你。”
谢芳华失笑,“你妹妹做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没脸什么?”
李沐清摇摇头,“我也有责任。”
谢芳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云淡风轻地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你不怪我,我怪我自己。”李沐清道。
谢芳华看着他,眼皮下一层青影,她笑了笑,“爱一个人没有错,强求才是错了。世上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我倒是觉得,月老庙前,三生石上,都是早已经牵好的红线,刻在一起的名字。若是得不到,一味执着,毁的就是自己。她毁了自己一辈子,这个代价,已经够大了,你就不必为她再背负自责了。”
李沐清叹了口气,“芳华,你这样善良,她若是有你一半能看得开,也不至于这个下场。”
“善良?”谢芳华摇摇头,“我不是善良,有时候,人活着,比一死百了要难。”
李沐清抿唇,不再言语。
谢芳华低下头,重新看向棋盘。
李沐清也跟着她一起看向棋盘,看她一步步落子,好半响,才又开口道,“你还在养伤期间,怎么有这么大的杀气?对身子不好。”
谢芳华摇头,“这局棋不是我下的,我这是在做复盘。”
“哦?”李沐清一怔,“谁下的?”话落,又问,“皇上?”
“嗯。”谢芳华点头。
李沐清认真地看向棋盘,又过了半响,说道,“皇上胸腹中好大的郁气。”
谢芳华笑了笑,“南秦如今面临生死攸关的转折点,他肩负着至关重要的拱梁,由他这一代开始,他能扭转乾坤,南秦再盛世三百年不成问题,若是他扭不转乾坤,南秦用不了十几二十年,就会没落,被北齐吞并。他何尝没有压力?”
“做帝王不易。”李沐清叹了口气。
谢芳华点点头,“皇帝也不是寻常人能做的,他不为富贵荣华享受,想要稳住南秦朝局,打败北齐,甚至有更高的目标。那么,就要励精图治,以谋国富兵强,再创南秦盛世,千载功勋。如何能易?”
李沐清颔首,“皇上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我也觉得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谢芳华莞尔一笑,“有多少人齐心协力辅佐他,南秦的历史会由他改写的。北齐不可能也踏不过南秦的山河,只看南秦想不想要更多了。”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你在养伤,切忌多思多虑。”
谢芳华眼皮翻了翻,“这些日子,我听的最多的话便是这个,本以为你能有点儿新鲜的。”
李沐清失笑,“你要知道多少人为了你的身子忧急,你若是不好,多少人也会跟着不好了。南秦江山是重要,家国天下是重要,但我觉得,多少人的心里,你的命更重要。”
“知道了。”谢芳华嘀咕,“你也学得婆妈了,等下次再见你时,你别再这么瘦下去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再来说我,才有资格。”
李沐清看着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好。”
谢芳华做完复盘,对李沐清问,“你看看,这样的一局棋,结局是否能再多往前走一步?”
李沐清仔细看了片刻,道,“说不准。”
“为何?”谢芳华看着他。
“民生之力,不能亏损太重,往前走这一步可以,但还是要看我们南秦负荷不负荷得起。”李沐清道,“依照目前天下的情形来看,这一仗,月内开打,只够我们南秦支撑一年的军饷。”
谢芳华捻了捻手指,“一年不够。”
“是啊,一年不够。”李沐清道。
“不能再多些?除了民生之力,别处就没可为了?”谢芳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