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
一身伤残的苏心然,亲自赶来了。
天色将晚,她带来了一份厚厚的协议,全部都是婚前的协议。
林家的财产简直铺天盖地,雄厚到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地步,小女佣Alsa和那个灰蓝色西装的钱律师都捧着一摞,凑到一起才是最完整的合同。
光清点合同内容和达成共识,就用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
整个过程苏心然异常冷静。
她强迫着告诉自己说那就是个普通人,再平凡不过的联姻对象而已,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用眼睛去看他的眼角眉梢,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在苏心然心底掀起巨大的波澜。
钱律师读到“婚内自我约束”的条款部分时,强调“不允许任何人或因素破坏到联姻中的婚姻关系,否则林女士和苏小姐保留使用特殊手段的权利”,苏心然看到,他的眉头微微地蹙了蹙,许久都没有松开。
——他是在想什么呢?
——顾时年吗?
别想了。
再想都只有怀胎十月的时间。
而这十个月里,顾时年能不能安全生下这个孩子来都是一个问号。
抛开一切的外界因素,天灾人祸,孕妇生育本身的风险,顾时年得知真相后会不会好好待在他身边,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再走,呵,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最大的问题。
——他是在害怕吧?
——也是在心痛吧?
心痛就好。
那就不枉她苏心然坐在这里,陪着他,一分不少地陪他心痛一场!
然后这一切的心理活动,都淹没在大段大段的沉默当中,苏心然垂着眸,手交叠着放在一起,极力掩饰着自己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不被他看到,只在想偷偷看他的时候,极力压抑着抬眸看一眼。
没有异议了。
钱律师将协议分开了两份,将需要签字的部分全部露出来,推开放在了两人面前。苏心然之前手背上有一道血痕,还没愈合,这下她拿起笔来,忍着痛一笔一笔签得很是坚定,等到签完了,再抬眸看慕修辞,他修长的手指却落在纸面上,右手握着的笔尖都已经干涸,他却埋头迟迟不落
笔。
钱律师和Alsa面面相觑,又互相沉默着,谁也不敢催,不敢多说些什么。
沉默终于被一声冷笑打断了。两人一愣,看向了旁边冷笑着的苏心然,苏心然丢下笔,静静凝视着桌子对面的慕修辞,哑声道:“你拿一个孩子,羞辱了我,但你知道因果报应,以后我都不用刻意去羞辱顾时年,我的存在,身份,就已
经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了!”
这话。说得太狠。
慕修辞的右手轻轻抖了一下,捏了笔头,所以一滴浓重的墨水落下来弄脏了页面。
钱律师赶紧起身,抽出了那张纸,赶紧推推眼镜去重新印刷了一张,过来再次递给了慕修辞。
哈哈。
哈哈哈哈哈。
苏心然简直想要狂笑,无声地笑出了眼泪来,对面的慕修辞却稳了稳心神,摊平纸张,一笔一笔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下每一笔,他的脑海中都想到的是那一年尚未开发的碧落湾、坠下悬崖的缆车、失火的阁楼、和焚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还有抢救的拿四十多天里,每一天撕心裂肺的痛吟声……他不会后悔的。
他绝对不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