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敌人的心思,刘禹没功夫去猜,左右天上有飞行器在盯着,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人撤走,包括了他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大半个月,他是真有些想念琼州的家。
隔着一条严密的战线,鞑子的侦骑只能看到一些表面上的东西,比如大量的民夫和当地百姓,却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实际上,自从登陆半岛以来,除了前厢的第三军执行过阻敌和诱敌任务,其余各军联同中军全部加上几千民夫一直在这附近修筑道路,这条硬质水泥路的终点,就是位尖角区域最底端的一个港口。
在加入了十万左右的人力之后,这个速度大大增加了,他们每天都负担了绝大多数的土方工作,将海量的沙石运到海边,在简陋的沙滩上筑起一道坚固的混凝土堤坝,而从琼州过来的工匠们,则熟门熟路地卸下一根根粗大的钢梁,毫不可惜地将它们打入海水中,就这样,一个倚靠海湾的硬质水泥码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迅速成形,随这而来的是大量的海船,他们要在几天之内,将这里的一切都搬走,无论是人还是物。
六万荆湖民夫、八万多占城的当地人、还有一万多前厢的战士,以及从占城各地搜刮来的粮食,用粗麻袋装着堆成了一堆堆的小山,这还是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消耗剩下的,做为鞑子的后勤补给之地,勤劳的汉人在短短的不到两年时间里,利用这片肥沃的土地,种出了海量的粮食,这才得以支撑阿里海牙大军的行动,这些人刘禹一个都不会给敌人留下。
“雨季到了,这天气随时会变,一下大雨,出海就会变得很困难,咱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把这十多万人运出去。”
“是十五万七千人。”金明面无表情地报了一个更准确的数字,刘禹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当初只图痛快,如今成了一个巨大的负担,这片小小区域挤满了人,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上船,不光取决于上船的速度,还要考虑到来船的频率,为此刘禹发动了包括琼州水军在内的大小船只上千艘,可他们也得一艘一艘地靠上栈桥,效率哪里快得起来。
“让将士们辛苦一些,分出一半维持秩序,所有的栈桥12个时辰全天侯开放,汉人优先上船。”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金明一听就明白,把为数多达六万的荆湖民夫运走,将来他们会是这片土地上的耕种者,至于当地土人,实在不行,就留给鞑子好了,还能消耗他们的粮食,不过这话是不能明说的。
于是,民夫和当地土人惊奇地看到,琼州军士冲上了码头,在些显眼的位置上竖起一根根的木头柱子,柱子上面顶着一个大碗,用黑粗_黑粗的皮线连着,而他们被要求排成一排排的长队,依次登上码头上的海船。
“乡亲们,大家伙都看到了,鞑子就在外头,咱们不和他们硬拼,咱们有水军哪,想去哪去哪,没去琼州吧,那可是好地方,看到没,吃得好,穿得好,做事情有分子拿,啥是分子,就是银钱哪,用分子可以买到任何事物,吃穿住行啥都成哩。”
张德全举着一个大喇叭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一边维持秩序一边为百姓们疏导情绪,他本就是个半大小伙子,说起话来还有些奶声奶气,要不是身上这身军装,早就被人调戏了,不过见他说话和气,还是有大胆地民夫开口询问。
“俺们都是荆湖人,去了哪里可咋办呢?”
显然这是所有人一致的心愿,张德全说得口干舌燥正觉得无聊,一听就来了劲。
“荆湖怕啥,俺还是郢州人呢,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军中最远的都到了河北路,你们知道那是啥地方么,鞑子大汗的边边上。”
“口音有点怪,不太像。”
“可不,俺们的家都在荆湖,留下来了,家中婆娘可咋办?”
张德全毕竟年轻,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让民夫们全都看了过去,因为对方说得是标准的荆湖话。
“我是谭州人,家里被鞑子祸害完了,现在就是拿起刀枪跟他们干,你们也是老实本份的种田人,被他们强征到这里,难道还指望他们会放回去吗?”
云帆接过张德全手中的话筒,声音陡然间放大:“乡亲们,鞑子就要被我们消灭了,将来我们会挥师北上,解救所有在他们铁蹄下挣扎的百姓,你们的亲人,会一个不少地活下来,好生听话,在这里扎下根,那些田地,比咱们荆湖的要肥沃,产的粮食更多,将来一定生活得更好,到时候,把家人接过来,不比守着几亩破地辛苦一年毫无积攒要强得多?”
“这位小哥说得是啊。”
“什么小哥,是军爷。”
“军爷,咱们当真能消灭鞑子?”
“当然,之前你们不是看到了,在象林,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县城,那些蒙古人看到没,全是咱们俘虏的,蒙古人都不怕,还怕什么别的吗?”
云帆的话让民夫们兴奋起来,一直以来他们都提着心,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家怕是回不去了,就算没有落到宋人手中,元人也会留他们在这里种田,既然是一样的境地,谁不盼着能过得好一些,至少这些宋人面目和气,并没有欺凌之举,或许是看到了那几百个蒙古俘虏,让他们真得生出了一丝希望,希望这些有着强大装备的宋军,能消灭那些鞑子,实现心里小小的愿望,在这种希望的驱使下,六万多民夫依次排着队,秩序井然地一个个登上海船,去对方嘴里所说的琼州看一看,是不是当真有说得那么好。
对于他们的宣传和鼓动,为数更多的土人是听不懂的,他们只能猬集在一起茫然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元人到来之后,那些凡是有反抗之心的一早就被杀掉了,剩下的这些经过了两年的鞭打和奴役,已经习惯了顺从,无论是哪一方面的,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强者,更别说,监视他们的新附军降卒本就是以前的统治者,皮鞭、棍棒只要一亮出来,便能震摄住这些土人的心。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就毫无憧憬之心,宋人与之前的元人不一样,他们并没有随意打骂侮辱人的习惯,更不曾去碰他们的女人,这种无意中的举动,让这些土人的心思天然地倾向了他们一方,眼瞧着民夫们排队上船,是人也明白宋人正在撤离,那么自己呢?
撤离行动开始的当晚,漆黑的码头上突然亮起了灯光,将附近的海域照得透亮,黑夜里虽然不好出港,却可以上船,等到明天天一亮就能扬帆远行,对此刘禹依然感到有些太慢了,风帆动力与机动船不一样,随便挪一下都要费好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