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讲。”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大夫就是想拒绝都不好,只能硬着头皮问了起来。
难不成是大人那头一不小心泄露了风声,让陆公子知晓中毒一事了?
“大夫对师兄一家忠心耿耿,我自是信你不会往外处说。”陆知杭嗓音轻缓,而后道:“我想让一人服下这解忧,只是不知多大的剂量,又要配上哪些药材才能让他忘得干净,还望大夫指点。”
听到这话,王大夫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问:“公子是要让谁服下?这药无病无灾的可不能乱吃,一个不好就有生命之危,更是需要因人而异,我才好替你开具药方。”
他这纯属胡编乱造,解忧并未有任何毒性,甚至还称得上滋补的圣品,可从陆知杭的口中说出这话,难免让他联想到云祈,势必要多探听几句。
门外的云祈听着屋内两人的交谈,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垂下的眼帘杀意沉沉。
他身患碎骨的事怕是被陆知杭知晓了,可究竟是何人透得密?
莫叫他知道,否则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恨。
泄密的可选范围极窄,只要追查下去就能得知。
可还不待云祈细想,屋内的交谈声就又响了起来,这一次说出的话却是让他差点方寸大乱,险些失了理智。
“是一位……男子。”陆知杭迟疑了半响陷入挣扎中,看着面前的静室,似是想起什么,随后缓缓说来,“我本以为我也是心悦他的,可这几日思来想去,又亲眼见了断袖间的房事,只觉得污秽恶心,一想到日后与他亲近,就觉得令人作呕,可顾忌翻脸后,那人会杀了我,就只能行些偏锋了。”
“这……”王大夫不明觉厉,又觉得实属正常。
这书生生得天人之姿,不多出些桃花运都对不起他这脸,就是不知对方被男子死缠烂打,大人可知晓?
屋内的王大夫惊觉发现了什么混乱的三角恋,屋外的云祈早已怒火中烧,名为理智的弦在听到陆知杭亲口说出污秽恶心后断裂,握着剑柄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竟是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云祈只觉得流向四肢百骸的血都凉了半截,眼眶泛着红晕,一片猩红血色,根本不等里边的人继续交谈,顾不得规矩礼仪,一脚踹开拴紧的木门,连带着那根木栓子都一块踹裂。
巨大的声响惊得王大夫险些晕厥,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
“滚。”云祈尽量压抑着怒气,朝着呆若木鸡的王大夫冷声道。
望着那扑面而来的杀气,王大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不妨碍他明白再不跑,云祈手里的剑刃就会朝自己挥来,几乎不做他想就连滚带爬地爬出了静室内,一脸惊惧。
正坐在椅子平榻上的陆知杭似乎也没料到云祈会出现在这,脸色顿时煞白,视线胡乱瞟过,根本不敢直视云祈,磕磕绊绊道:“你听了多少?”
“听到你说,与我亲近便想作呕,又怕我杀了你。”云祈嘴角带笑,在说这话时诡异地平静,可暴风雨前的宁静反倒让人愈发的战战兢兢,不知迎接而来的究竟是什么。
他非是信了陆知杭的话,既能把心都托付,哪里不清楚对方的为人,可哪怕猜测有隐情,听到那句恶心,仍是气得云祈咬牙切齿,哪怕是玩笑话他都听不得。
“……”陆知杭脸色白了一分,不自觉往后撤一步,似乎是担心对方会伤着自己。
注意到面前人的动作,云祈竭尽全力压制着的戾气在那瞬间险些失控,他涌动着血色的眸子如嗜血的野兽般,只需一个契机就能让人疯魔。
等着心上人和自己解释,没想到等来的是对方怯弱的退缩。
“知杭,你与我说,方才的不过是玩笑话,你是有苦衷的。”云祈走上前一步,低沉暗哑的声音含着几分危险的气息,又像是深陷泥潭的人,最后的挣扎,似乎只要他说错一句就会身首异处。
云祈现在只想查清楚陆知杭为何反常,到底是何人在挑拨,让他能狠下心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来。
“这……这当然是玩笑话,我怎会因你是男子而厌弃你呢?”陆知杭目光斜向别处,勉强地扯起一抹笑容。
望着浑身都透露着抗拒的心上人,似乎在为了一线生机而满口谎话,原本还想从中发现蛛丝马迹,盼着对方真的是有苦衷的云祈笑容微敛。
他的知杭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
云祈冷下脸来观察了许久,可他竟是看不出分毫的破绽,那抵触厌恶的感觉像是从眼底透露出来,就连嘴上说的话都像是为了求饶而讲。
若是陆知杭否认自己是有苦衷还好,可对方竟欣然承认,处处透露着诡异,盛怒之下的云祈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只觉得心要被眼前的人剜了千百刀。
云祈俊俏的脸上染上了几丝病态,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克制着不把心底的恶意发泄到陆知杭身上,哑声道:&ot;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ot;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从那张薄削的红唇吐出,陆知杭的呼吸在那瞬间错乱,制止住了自己上前将人拥入怀的冲动,言不由衷道:&ot;我……我这几日忙着明年秋闱,师父勒令我在家中备考,你……你也等着我中进士娶你,就莫要多来耽搁我了。&ot;
唯有这般暧昧不清,云祈才会信,为了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哪里值得以命相搏也要护住不过几个月的记忆呢?
这话像极了一位空口许诺的负心汉,好像为了搪塞过去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