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半年?”老人又是一惊,细细端详着柳双离,又望了眼还倒趴在桌上的秦思扬,“你们就是年前借住于浊之家的那两个娃儿?”
“啊,我们是啊。”柳双离说到这里,看到老人眸中莹光一闪,她有些弄明白情由了,忙点点头,接着说道,“去年冬天我和小弟无处过冬,幸得陈先生好心收留。可不想大年刚过,陈先生的老宅就被官府强行给征收了。我们亲眼见着陈先生扑倒在树上,却无力相助,我……真的不好意思……”
柳双离说着,脑中闪过老人扑到大树情景,心下不免动情,声音也随之哽咽起来。
老人听着仰天长叹了一声,捏着玉佩的手垂了下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凄然的跌坐到身后的一张椅子上。
“小兄弟,你叫什么?”年长的男子出声问道。
“我——”柳双离一怔,“我叫柳双离。”
年长的男子点点头,看向矮个的男子。
矮个的男子亦点了点头,道:“没错,借住了陈老先生家里的孩子,大个的那个确是叫柳双离。”
“你们——”柳双离诧然的看向屋中各人,她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两人。
“即是如此,为何会跟正北盟的人搅到了一起。”年轻的男子还是一脸的深沉。
“呃——”柳双离更是一脸的诧异。
“孩子,能跟我们说说你们的情况吗?”年长的男子尽量放柔着口??气,向柳双离说道。
柳双离目光落向还晕迷在旁的秦思扬,又看到缠在自己身上一半的粗绳和碎了一地的碗片,心下已猜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实在抱歉,”年长的男子接着说道,“此地实不平常,对一切可疑的人,我们都不得不防。有难为两位小兄弟之处。还请见谅。”
“你们究竟想把我和小弟怎样?”柳双离不免的心下有些不平。
年长的男子轻叹一声。解释道:“不瞒两位小兄弟。我们这些人,原都是大同的守卫军人。只是自五年前大同之难后,我们就没了去处,才沦落到了这里。”
“啊。你们是大同的?那宋爷——”
“宋广孝吗,他原是大同的游击将军,我也只和他见过两次面。”
“怎么,你们不都是大同的军人吗?”柳双离奇道。
年轻的男子一声冷笑:“宋广孝是军中要将,诸事繁忙,岂是我们能多见的。”
“啥……”柳双离不明所以的睁大双眼。
年长的男子却是惨然一笑,接过话头加以解释道:“小兄弟不要见怪,我们都是被刺配到大同来的,本就是罪人之身。”
“啊……”柳双离一惊出声。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的脸色均如此黝黑,头发都留得长长的,覆盖过大半张脸。
原来是因为这个。
柳双离惊叫过后,不由的低下头来,不知是因着同情还是因着恐惧害怕。之前因被无端迷昏而产生的不平。涌起的那争辨之心,也在这一瞬间消退殆尽。
她也不敢去多问,这些人在被充军之前究竟犯了什么罪。
屋中沉默了良久,还是那年长的男子开口说道:“小兄弟也不必害怕,我们这些人,虽之前都犯过事,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能明辨得清的。如今在此地落草为寇,也只为生活所逼。”
柳双离低吟一声,抬起头来,看向这位此刻显得十分和善,与凌乱不堪的外表反差极大的男子。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想,男子垂落长发的面下是什么。她低声回道:“嗯,大哥看着确实不像是坏人。”说完她又似想起什么,转向另几个人,道:“几位大哥也不像,真的!”
“哈哈”一声大笑,却是高个的男子所发出。
柳双离一脸惊讶的看向这名男子。
就见这高个的男子大笑着,一把扯过最年轻的那名男子凑近柳双离,随后一下拢起他密密覆于额前脸上的长发,道:“看看,这可有刺字?”
柳双离睁大双眼看去,见年轻男子的整个面部上,除有几个不小的灰痣外,皆是光滑平整,无一刺青,更无刺字。
柳双离摇摇头,疑惑之极的看了一眼高个的男子,又转过头去看向年长的男子,带着满目的疑问。
却听高个的男子又是哈哈一笑,柳双离回眸看去,见松开拽住年轻男子的手,突的把自己的整张大脸直抵近到她的眼前,然后伸手一下拢起垂于自己面上的长发,一张大脸笑得无比的怪异。
“娃儿看看,这刺的什么字?”
高个男子一抵近面前,柳双离就本能的身子往后一个退缩。但男子凑得过近,柳双离还是能一眼看清,他拢起的头发额下清晰的刺着一个黑亮的‘盗’字。
这……
柳双离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