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这枚玉佩。这蝙蝠翼上的纹路,只有他和父亲能辨出,是一个‘帆’字。
陈帆捏着蝙蝠玉佩看了许久,久得他紧捏的那手上都浸透了汗水。
为首的那名土匪头目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这枚玉佩,问道:“真是你的玉佩?”
陈帆这才惊过神来,抬起头来,回道:“是的,三哥。”
土匪头目眉头拧起,转向柳双离,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冷声问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见对方认了玉佩,柳双离心下一时欣喜不已,也就没太在意土匪头目问话的语气。朗声答道:“我——就一个四海为家的人。”
“四海为家?”土匪头目显是有些不信。
陈帆把手中的玉佩整个握中掌中,看向柳双离,问道:“我父亲是三年前的初春,因祖屋被官府抢征。无处可去被迫自尽的。你——那时跟父亲在一起?”
“是,”柳双离点点头,“这玉佩也是那时,陈先生交托给我的。”
陈帆双目紧盯着柳双离,又问道:“你那会借宿在我家里?”
“是。”柳双离再度点点头。
陈帆听闻回答,双目一时闭上。山道中的空气,也在这一刻一时凝固了。
半晌过后,最先发话的,是眯缝着眼的土匪头目,他怀着无比好奇的双眸。紧盯着柳双离,开口说道:“可我们听说,那会借宿在陈先生家的孩子可是姓柳,不姓杨。”
“啊,”柳双离无法自制的惊叫出声。她看看陈帆,又看看土匪头目,顿了一顿,才犹自镇静下来,吐了吐舌头,道,“这个姓什么。很重要吗?”
土匪头目跨前一步,瞅着柳双离,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
柳双离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怔了一下后。突的转头冲着陈帆大声喊道:“陈大哥,你可知道,自九年前,蓟州战败的消息传来时,你的父亲听说你出逃失踪后。那个心情怎么的吗?谁都说你是在畏罪出逃,可陈先生不信,他不信。所以,他一直要在家等你,等你回家。谁都说你死了,永远也回不了家,就连送玉佩回来给陈先生的你的那两个同袍,也说没希望了,劝陈先生,可陈先生就是不信。他说他要等你回家,一直的等。可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去?宁愿在这里当土匪,也不回去,不回去看看你的父亲,不回去——不回去——”
陈帆怔住了,完全的怔住了,他回不上话,只能静静的听着,听着柳双离的话。
土匪头目也怔住了,他眯缝着眼,听着柳双离如何说下去。
在场的土匪,也都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这一切,没有人打扰。
只见柳双离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的控制住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接着又大声道:“陈大哥,你知道吗,那年官府来强征房子,我劝陈先生搬走,说房子保不住了,就算了,只要人好好的就行了。可你知道陈先生是怎么说的吗,他说,这是他的家,也是他儿子的家,他要在家里等儿子回来,他不能离开,不能离开。陈先生说,他要在家里等,等他儿子回来,回到这个家,跟他说一声,说他不是个逃兵,说他一直好好的,好好的。可以没有,一直到家没了,他都没等到。”
‘扑通‘一声,陈帆跪到了地上,掩面大哭,道:“爹,对不起,是儿子对不起你。”
这一次,是柳双离怔住了。
没有人去劝陈帆,在场的人皆默然的退到了一边,由着陈帆大哭。
“怎么回事?”良久,见陈帆还在低着头,跪着不起,柳双离按耐不住的出声问道。
“小兄弟想问什么?”土匪头目冷笑的反问。
柳双离抬头,一双大眼紧盯着土匪头目:“为什么陈大哥能在这里做土匪抢劫,却不能回家去看一眼他的父亲,跟着父亲说明一声?让他父亲放下心来。要是陈先生能确定他儿子还好好的,那一天他就不会选择去自杀。”
“呵呵,”土匪头目却夸张无比的大笑出声,“小兄弟真这么认为吗?”
“难道不是?”
土匪头目又是一声冷笑,缓缓而道:“陈先生最不相信他儿子的是哪一点。”
“啊!”柳双离一惊。
“你刚才也说了,他不是畏罪出逃。”
“你说什么?”柳双离这一回是真的惊到了,“你是说,陈大哥他,他——”
“他不回去,是因为无法面对他的父亲,只因为他真就是,在畏罪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