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少女的心思象雨象雾又象风,何况她年纪已老大不小,亲事始终难以订下,别说父母双亲,连她自己也有些着急起来,但凡有空,脑海中总要把那些候选人过一遍,仔细对比一番,看看能否挑出一个最满意的?
意中人的形象有些模糊,他有江南四公子之一、杭城季巫峡的文采风流,有恒山派楚云帆的英俊潇洒,有燕子矶柳公子的浪漫多情,有青衣门杜云笙的温柔体贴……
这些年轻俊彦中,要么是她曾经仰慕过的,要么就是仰慕她或正在追求她的,她是家里的小妹,做梦都想要一个疼她爱她、飘逸出尘的大哥,遗憾的是她仰慕的男子全都已经使君有妇,更加遗憾的是,即便她所仰慕的男子,也并非她心目中完美的情郎形象,那些仰慕她的追求者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云游江湖时遇上的萧小君等几个十五六岁的小毛孩,她才不想找个弟弟来侍候着……
上门求亲的后起之秀不少,她一个也瞧不上,父母很疼爱她,从未出于家世的考虑来勉强她,如今她已是二十岁的大龄姑娘,亲事延宕至今仍无着落,作为传统武林世家出身的女子,女子的三从四德她比谁都理解得更加深刻,成年后相夫教子乃是天经地义,眼见几个闺蜜纷纷抱上孩子,她多少也有些着急,也想早些遇上自己的梦中人,然而她的意中人该是上述那些人的优点的集合,现实中实在很难遇上。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近年来她每每会梦见和意中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尽管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景象,也能带给她一些心理上的满足,今夜也是如此……
然而此刻和往常不同,在她和梦中情郎卿卿我我、意乱情迷之际,迷迷糊糊地但觉意中人竟对她动手动脚,既然相恋,有些亲热举动自也难免,可是他、他居然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
她终于忍无可忍,出言指责,他依然没有罢手之意,竟想霸王硬上弓!她吓死了,极力反抗,可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想逃也休想迈动一下脚步,被他硬生生地按在身下为所欲为……
肝肠寸断之下她挣扎半晌,好容易由梦中惊醒过来,不禁大松一口气,拍拍胸膛,还好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她惊魂稍定,尚未缓过一口气来,却发现竟真的有个男子趴在自己身上,身子已被他所污!
痛不欲生之下,她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余怒未消,又赶紧跑去找来母亲和从人,打算找那个淫贼算账!
未曾想那淫贼就是无月,她简直是欲哭无泪!她这次路过济南府,除了探望摘月姊姊,本也想见见他的,看看他到底有多么出色,值得摘月姊姊如此一往情深?未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可谓悲喜交加,喜的是他的确名副其实,悲的是自己竟是在这种极为痛苦尴尬的情形下和他相见。更令她郁闷的是,找来母亲之后,她本打算过来亲手杀掉这个淫贼的,可既然是他,让她如何下得了手?
另外还有一丝遗憾,无月比她还小得几岁,她不喜欢找个弟弟做夫君,然而既已失身于他,她也只能从一而终了,难道这一切都是老天注定?
直到此刻,她总算明白过来,梦中的场景竟跟现实中一模一样,只是虚幻的梦中人有了具体的形象,且少了那段柔情蜜意罢了,平心而论,除了无月的年纪令她不太满意,他身上集合了她那意中人的所有优点,清灵出尘、俊逸绝伦、浪漫多情、温柔体贴,活脱脱就是她那梦中情郎的现实版……
她目光灼灼地瞪视着无月,他却一直低着头,面红耳赤地不敢看她。她心中闪过一丝悲哀,她已经认命,他为何还不敢面对她,难道竟不想对她负责?他不会是想始乱终弃吧?
她对母亲摇摇头,心绪沉落,一脸落寞寂寥,心不在焉地道:“娘,没什么,我只是回来时发觉屋里多了一个人躺在榻上,感觉奇怪,让您过来看个究竟而已。”
无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看她,见她目光稍稍缓和了一些,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待旁边无人时,再好好地向她负荆请罪吧,要杀要剐也只能随她了!
李君怡皱眉道:“容儿,你这次回来,怎么弄得一付魂不守舍的模样?你这次出去,可打听到有关罗刹门的一些消息没有?”
燕芷容心里乱糟糟地,尚未想清楚该如何面对无月,未曾注意到母亲的问话。李君怡不得不拉拉她的衣袖,又重复了一遍。
她回过神来,又看了看无月,皱眉道:“我在外游荡几天一无所获,直到今天上午在南城门外数里处,见十几个官兵正在追杀一个锦袍中年汉子,我怀疑他是罗刹门中人,便出手将他救下。我们问他是不是罗刹门中人,他先是不肯承认,我只好说我是摘月姑娘的朋友,正在到处找她,并出示摘月姊姊送给我的那对耳坠。一只耳坠上刻着摘月,另一只上面刻着芷容二字,他才信了。”
终于有了罗刹门中人的消息,无月急道:“芷容姊姊,他可是罗刹门的人么?”
燕芷容深深地看着他,他这称呼上的变化,是否意味着什么呢?
她点点头说道:“他是罗刹门留驻济南府附近的外围密探,眼下正四处寻找你,上午在附近找百姓打听时被那队官兵盯上,才会被一路追下来。我们问他摘月姊姊的下落,他说摘月姑娘属于门中核心人物,其行踪一向被列为机密,他也不知道具体详情,只是清晨听小头目偶然提起,摘月姑娘似乎随夫人到了关外,具体是到关外何处他就不清楚了。”
无月不由得一拍大腿,说道:“不出我所料,夫人她们果然撤往关外去了!”
燕芷容有些不安地道:“若是知道你就在此处,我真该将他带来,由你亲自问问他,估计能得到更多的详情!”
由她称呼上的变化,心有七窍的无月也是听得心中一动,忙摇摇头说道:“芷容姊姊,根据你的描述,他应该只是罗刹门中的下层外围人员,所知必定有限。你们想想,若是摘月姊姊她们的行踪他都能知道,一旦落入官军或绣衣阁的人手中,会是什么后果?”
李君怡点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不过我想,他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和自己的小头目接头,比如使用暗记之类的。这样一环扣一环,总能找到罗刹门较高层人物。否则这些外围暗桩即便找到你,又怎能将你带到夫人身边去呢?容儿,你可有办法再找到那人?”
燕芷容面露难色,“说完那些话他便匆匆告辞而去!济南府这么大,可到哪儿去找啊?”
无月忙说道:“没关系,反正我原本就打算去关外的。”在他看来,眼下尽快解决芷容姊姊的问题,比寻找罗刹门中人更加急迫。
折腾这一阵儿,大家也都乏了,李君怡带女儿回自己房中歇息,无月仍住五号上房,躺下之后,他心中忐忑不安,哪能睡得踏实?隔壁那位货真价实的燕家三小姐也差不多,清白之身没了,亲事却无着落,岂能不着急?
看着身旁呼呼大睡的娘,她很有些羡慕,娘永远没有隔夜的烦心事儿,无论有多么揪心,找人噼里啪啦倾诉一番便算完事儿,再不放在心上,偌大年纪了心性还像个小姑娘,万事不萦于怀,害得她反倒时常要为娘操心,比如和姨娘柳嫣红之间的争斗,娘真是太软弱了,居然被侧室欺负,她没少为娘出头……
对小米来说,这同样也是一个不眠之夜,可无论如何,再漫长的黑夜也终将会迎来黎明那一刻。
清晨起床,梳洗已毕,无月见燕芷容独自在后院花园中漫步,不时地抬头看看楼上。
这下可逮到机会了,他忙下楼跑到她身边,为昨夜之事郑重道歉,最后万分诚恳地道:“此事对芷容姊姊造成的伤害太过巨大,无论你打算如何责罚我,即便是要千刀万剐,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燕芷容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看他,兀自回到楼上屋里闭门不出。她隐隐有些寒心,她要的不是道歉,即便杀了他也于事无补啊!她到花园里去等他,要的是一个承诺,他咋就不懂呢?
无月看着她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呆呆地站在花树下不知所措,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看来芷容姊姊是不愿原谅他了,那可咋办?随后这些日子天天都要见面,和她可怎么相处啊!
她站在窗后,看着那个呆若木鸡的少年,眼中渐转柔和。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未来的日子还长,该过的日子还得过,徒自伤心有用么?他还年轻没经验,还是多给他一些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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