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见假郡守突然转身说道:“钱仵作,你先不忙回去,等会我叫人把尸体送去敛房,你幸苦料理一下。”也不等钱日生回答,便冲着外边叫了一声:“老九!”外边却无人应声,他又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回音,他不禁骂了一声:“妈的,又到哪里钻沙去了!”
钱日生微微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却见到那师爷正冷冷的盯着他。
“你陪着钱仵作去敛房,晚点我去找他。”假郡守冲着师爷眨了眨眼,“好生护着。”
不知不觉,天已经阴沉沉的,浓厚的乌云遮天蔽日,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雷声隐隐中,仿佛远处有个硕大沉重的铁球在浓云上来回滚动。
钱日生坐在敛房里,也是心乱如麻,只是看着地上的尸体发呆。
“日生哥,真让你过一天郡守的日子,换你一条命你换不换?”瘦狗嬉皮笑脸的模样莫名的在他脑中浮现。
他有些坐立不安索性站起身看着外头翻涌的乌云,门外的师爷板着脸将他一推:“进去坐着!”
这时候只听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他赶紧窜了回去,假装在整理文案,余光盯着门口,却见是门房的老杨头端着餐盘迈了进来。原来是送饭来了,钱日生对老杨头儿有种莫名的亲切,走上前问候到:“杨伯,贺大人呢?”
“不知道。”老杨头卧蚕似的眉毛压得低低的,满脸的皱纹如同树皮。他从袖子里拿出两根蜡烛,钱日生赶紧接过来放在烛台上,一转身一把抓住老杨头的手臂恳求道:“杨伯,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贺大人,就说我有要事向他禀报。”
他忧心的看着门外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棺材,眼神在瘦狗那里略作停留又黯淡了下去。
老杨头半天没有吭声,只是把饭菜碗筷放好,随即一边咳嗽一边挥挥手:“知道了。趁热吃吧。”
昨夜的尸体躺在木板上,在敛房的地砖上打横放着。钱日生一下看着门外的天色,一下盯着地上的尸体,一遍遍的构想着面对郡守的场景,嘴里念念有词。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一眼望去就跟墨染了似的,一点星光也无。微风扫入敛房,压得烛火猛地一暗。偌大的敛房静的跟古墓一般,钱日生坐在椅子上如老僧入定。
突然只听喀拉一声裂响,震得烛火为之一颤,钱日生陡然一醒,只见金龙划空,刺目的光亮映的室内一片雪亮,雷声如同巨兽的鼾声,冗长而低沉,可雨偏就是死憋着不下。
他看着门外墨黑的夜幕,刚要出神,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个人影从夜幕中渐渐显出轮廓。钱日生心脏一下子捏紧了,人影越来越近,终于显出了身形,只见假郡守面目阴沉的踱了进来。
“日生哥,人不能搬石头砸天吧……”瘦狗似乎在敛房里阴魂不散,莫名奇妙的又在他脑中回响。
钱日生腮帮子咬的紧绷绷的,心理默念着:抽刀,箭步前冲,捅刺拧转。
“你找我?”假郡守显得心不在焉,随意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随即手指勾着领口嘀咕道:“这鬼天,闷死了。”
“你们是不是要找什么杀手?”钱日生紧张的一颗心都快跳出腔子,却强作镇定的问道。
假郡守目光霍的一跳,赶紧回身看了一眼,只见师爷也跟了进来,都直勾勾的盯着钱日生。
“啊——那个逃犯,”假郡守狐疑的顿了顿问道:“你难道知道什么消息?”
钱日生声音颤颤的仿佛不胜惊恐:“他……这几天都躲在我家里,要挟我不准出门。”
“那他现在呢?”假郡守面目变得有些扭曲,发角竟然都微微翘了起来。
钱日生嚅捏着说道:“他之前就受了重伤要我帮忙救治,结果昨夜出门好像跟人打斗过,在我家昏了过去,我趁机就把他绑了,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
“受了重伤?”
这话如同打了霹雳,假郡守和师爷面面相觑,不禁骤然变色,这个线索只有他们知道,此时从仵作嘴里冒出来,显然不是假话,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他们验过刀口,的确和城外的那个神秘人物的手段相符合。
这下两相参照对钱日生的话语更信了几分。
“那你为什么今天在堂上不说,现在反而要私下告诉我呢?”假郡守轻抚着胡须,仿佛是真的长在他的颌下一般,眼神已经变得扑朔迷离。
钱日生知道自己赌对了,强忍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抑制不住的发抖:“我想拿他换条活命。”他怕对方不相信,又跟进了一句:“他叫马先!是胸口中刀。”
“马先……”隆隆的雷声经久不息,仿佛天上打着战鼓,震得屋瓦都簌簌落灰,假郡守凝视着钱日生良久都没有说话,终于森然一笑:“好手段!我倒小瞧你了!”他随即转身吩咐道:“冯师爷,你赶紧去仵作家里看看,如果拿住了,”他脸色一阴,凶光乍现:“直接杀了!”
冯师爷机警的瞥了一眼钱日生,提醒道:“小心他捣鬼!”
假郡守嘿嘿冷笑,仿佛老猫擒住了老鼠却不急着下爪,反而阴恻恻的说道:“他在这里,我肯定是要护他周全的。”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