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府的时候,大夫人和二夫人为了管家之事曾闹得面红耳赤,家宅不宁,老夫人舍不得放权,暗中算计二夫人和大夫人,若不是二夫人脑子转得快,二夫人和大夫人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呢,金桂不懂争权之人的心思,她觉得衣食无忧就够了,何须非要争个高低上下出来。
宁樱垂着眼,神色恍惚,还未睡醒的模样,声音有些哑,“管着家,手里有实权,阖府上下都要看你脸色,不敢对你阳奉阴违,出门外人也不敢轻视你,对有的人来说,好处太多了。”
金桂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想了想,还真是这样,正欲答话,听着身后的帘子传来晃动声,她回眸,见是谭慎衍,局促的躬身施礼,“世子爷好。”
谭慎衍淡淡嗯了声,视线落在梳妆台前的宁樱身上,唇角上挑,“醒了?”宁樱面有倦色,乌黑柔亮的头发挽成了妇人髻,未施粉黛却,素净如出水芙蓉,自有番韵味,他阔步上前,拿了金桂手里的簪花,挥手道,“你退下吧。”
想起昨晚听到的声音,金桂脸红了透彻,急忙低头掩饰,福身退下。
宁樱也不自在,微微别开脸,说起掌家的事情来,“祖父让我主持中馈,可我是新妇,刚进门就管家不太好,你怎么想的?”
胡氏不是省油的灯,哪愿意让出管家的权利,在老侯爷跟前胡氏没有直接拒绝,私底下定会想法子使绊子呢。
谭慎衍扶着她的发髻,簪花是镶嵌了紫色的宝石,宁樱皮肤好,戴着不显老气,反而愈发绚丽,他稳稳插入簪花,双手搭着宁樱肩头,仔细望着铜镜里的女子,眉梢染上了少许温和,语气却是不以为然,“祖父想你主持中馈你应了就是,府里有四位管家,平日都交给他们,他们拿不定主意了再来问你,平日你想做什么就做你的,不用特意抽出时间来过问府里的事儿。”
胡氏的爪牙被他剔除得差不多了,掀不起波澜,上辈子宁樱为府里庶务所累,这辈子,她不说他也不会让她管这些杂事。
宁樱点了点头,心里没有多想,侯府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不同,她想,是不是和老侯爷活着有关,老侯爷活着,府里所有的事情都越不过老侯爷去,胡氏不敢胡作非为,孝字当头,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于是,她说道,“我知道了。”
谭慎衍伸手圈着她,脸上有了笑,“还疼不疼?”昨晚他心情高兴,起初还能顾忌她的身子,到后边情难自抑,力道有些重了,给她上药的时候,他看着她大腿内侧青一块红一块,伤得不轻。
宁樱回味他话里的意思,羞赧的瞪他一眼,疼自然是疼的,她却说不出口,瞅着窗外的日子,只得岔开话,“我肚子饿了,是在屋里用膳还是去青山院?”
老侯爷身子骨不好,她看出来了,想到老侯爷对她的疼爱,她心思转动,主动牵起谭慎衍的手,“我们去青山院用膳吧,多陪陪祖父。”子欲养而亲不在,她想起上辈子谭慎衍声清冷孤寂的性子,实在不愿意让他留下遗憾。
“好。”夫妻两有说有笑的朝青山院走,下人们瞧见了皆远远避开,只是看谭慎衍满面春风,笑意盈盈,哪是平日不苟言笑的样子?都不由得好奇,宁樱凭着什么入了这位世子爷的眼,姿色不俗,但放眼京城,美人比比皆是,宁樱并非最漂亮的,但她偏偏让世子爷软了性子,一时之间,望向宁樱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青竹院,胡氏气得摔了屋里的桌椅,桌椅横七竖八倒着,但细细一瞧,屋内却不显凌乱,换做往年,胡氏发火,桌上的花瓶茶具是最先遭殃的,这次,地上却没瓷器碎裂的痕迹。
白鹭俯身站在拔步床前,待胡氏气出得差不多了才慢慢道,“老侯爷素来最是疼爱世子爷,夫人又不是不清楚?爱屋及乌,世子夫人进门,老侯爷偏心也在情理之中。。。。。。”
但看胡氏竖着眉,恶狠狠的瞪着她,平日宽容的脸上因着气愤,尽是怨毒之色,白鹭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您主持中馈十多年,没出过任何乱子,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侯爷的心眼偏得太厉害了。”
胡氏哼了声,怀里抱着个牡丹花色的花瓶,咬牙切齿道,“她多偏心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那边慎平被推入池子差点死了,老侯爷竟没训斥慎衍半句,还勒令下人们封口不准乱说,又早早的让侯爷向皇上请封世子之位,都是孙子,慎平倒像庶子似的不讨喜了,每每想到这些,我只恨不能。。。。。。”接下来的话太过大逆不道,胡氏没有气糊涂,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老侯爷的人,她真说出口,传到老侯爷耳朵里,她日子只怕更是凄苦了。
白鹭也想起那桩事,蹲下身,轻轻揉捏着胡氏大腿,劝道,“老侯爷偏心了几十年您又不是不清楚,眼下该想想如何歇了老侯爷让世子夫人管家的心思,侯爷被皇上责罚不假,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上把侯爷名下的财产充公,但谭家祖上留下来的财产却是没动的,夫人想想法子才是。”
胡氏蹙着眉头,思忖道,“过两日把账册全给世子夫人拿过去,我倒要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胡氏面色已恢复的平静,抚摸着手里的花瓶,眼露沉思之色。
花瓶是早些年别人送的,成色好,摔了就没有了,眼下日子不比往昔,不能由着她摔东西,气急了,也只敢拿厚重的桌椅撒气,想到这,胡氏面露狰狞,府里上上下下都防着她呢。
宁樱不知胡氏的打算,三朝回门,黄氏和宁伯瑾等在门口,可能嫁女的缘故,宁伯瑾沉静稳重不少,扶着黄氏,待宁樱走近了,笑着道,“你娘说你们该回来了,硬要出来接你,快进屋吧。”
宁樱扶着黄氏,瞅了眼边上的谭慎衍,他长身玉立,嘴角噙着淡淡的喜悦,朝宁伯瑾作揖,宁伯瑾吓了一大跳,伸手扶住了他,面色略有慌乱,说话却不显不疾不徐,“都是一家人,莫要太客气了,什么话,进屋再说吧。”
谭慎衍不日即将升刑部侍郎,手握兵符,他哪敢受他的礼。
宁樱收回视线,和黄氏走在前边,小声道,“我瞧着父亲稳重不少。”她嫁人那日,宁伯瑾哭红了鼻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是父女相依为命呢。
黄氏侧目打量着宁樱,看她气色不错,心里放心不少,说道,“你父亲想一出是一出的,别管他,在侯府可还住得惯?”宁樱夜咳的事儿谭慎衍是知道的,她担心宁樱在侯府遭了嫌弃,虽说宁樱身子没什么毛病,但夜里咳嗽传出去不是什么光鲜事,有心人还以为是隐疾呢。
宁樱笑着道,“娘别担心,好着呢,弟弟在肚子里可还乖巧?”
母女两说着话朝荣溪园走,后边的宁伯瑾却不知和谭慎衍说什么,想来想去,只得道,“韩家牵扯出来的人多,你可说听说过余家?”余家早些年就落寞了,和韩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非他们来参加宁樱的喜宴,求到宁国忠跟前,宁伯瑾不知自家舅舅和韩家有所牵扯,闹到刑部,可是满门抄家的重罪,说不准宁府也会受牵连,宁伯瑾打小和余家的人不怎么往来,他入礼部后,余家的人送过他好些礼,不过被他送回去了,礼部的职务多是闲职,但官职品阶在,盯着的人多,他可不想被人弹劾贪污受贿,不只是余家的,好多人家送的东西他都给还回去了。
钱财不多,别把他自己搭进去了才好。
谭慎衍目光不冷不热的扫了谭慎衍一眼,“有人求到岳父跟前了?”
对岳父二字,宁伯瑾提不起丝毫自豪,肩膀一松垮了下去,想起什么,又挺了起来,正了正脸上的神色,语调平平,“倒没有,随口问问罢了。”宁国忠不肯他拿宁府的事问谭慎衍,谭慎衍在他的位子,等着抓他错处的人数不胜数,行错一步,侯府败了,宁府也会跟着遭殃,他方才差点就犯了错,抿了抿唇,忽然笑着转移了话题,“樱娘认床,到了侯府还好吧?”
宁樱的嫁妆丰厚,大多是当初侯府下的聘礼,他把这些年收藏的字画一半充入了宁樱的嫁妆,对这个女儿亏欠良多,他也不知如何补偿,想到身上的官职还是谭慎衍谋划来了,心里百感交集,又道,“樱娘性子倔,若有什么执拗的地方,还请世子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