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世一年,阴间已过百年,唯独中元这一日阴阳两世时间是相同的。所以,对于阴间众人来说,百年才能过上一次的中元祭着实是一场不容错过的盛会。
冥府各处都热闹得如同凡世一般,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鬼市更是喧闹声不断,华鸢不乐意挪挪地方,便一直赖在罗酆山,只在高处俯望着中元祭的盛景。在他身边,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个姑娘都打扮得如同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捧着自己圆圆的脸蛋陪他说着话,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
北帝身边每一天都跟随着当值的判官,雪理刚刚好赶上了今日,心中虽有些不满,却还是尽责职守的站在这里,任身边如何吵闹眼都不斜一下。这幅架势是十足的崔判官作风。
从始至终,她只在北帝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出言阻止道,“中元祭时,您该留在阴间,不然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跟久了崔判官,好好的一个姑娘也总是将这两字挂在嘴边了。华鸢睇了她一眼,笑道,“你惦记着你的公务,我惦记着我的私事,咱们也就别在这儿耗着了。”
雪理不置可否,倒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距您离任的日子不远了,有些事还是您提防着些为好。”
她说的在理。僵持了片刻,华鸢将衣摆一甩,懒洋洋说了声,“走。”
这走就不是往凡间走了,而是往鬼市去。
赶上中元祭,鬼市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数都数不清,其中不乏六界难寻的珍奇异宝,不过这也是要靠眼力来分辨了。
华鸢这身行头实在是太过华贵,走到哪儿都是显眼,他向着身边伸了伸手,便有立秋姑娘递上了一个面具。罗刹模样,赤发怒目,很是狰狞。这面具不同于凡间的东西,遮得也不仅仅是脸庞,而是掩去了整个原身,显出了另一幅幻象,一旦戴在了脸上,除非是道行极深的神鬼妖魔,否则皆不能看穿这面具后真正的模样。
雪理和立春她们几个也戴了这东西,几人看看彼此,这下子岂止是分辨不出原来的打扮和长相,连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
鬼市前那两棵枯树上挂着的灯笼血腥气更浓了一些,进了街市里面,各个铺子随时在变换着位置,今日被顶到最前面的就是个典当行。立冬嚷着要进去弄些小玩意来玩,其他几人倒也没反对。
铺子的主人是个一脸笑容的男子,长方脸,唇上还有两撇小胡子,一笑起来的时候扯动胡子也跟着往上翘,“几位要典当些什么?”
立冬也不说话,笑着将手掌按在柜台上,待到将手挪开,桌面上已经多了个金光闪闪的“典”字。
心知这是有门路的客人,老板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两撇胡子一颤一颤的,转身给几人让出路来。在他身后本是一个堆满了奇珍异品的柜子,他这一让,那柜子的每一格都动了起来,层层堆叠在一起,最后露出了后面那堵墙。
也不顾北帝还在,立冬一蹦一跳的走到了墙边,没有半分迟疑的穿墙而过。雪理她们跟在她后面也走了过去,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栋高达九层的小楼。
带着笑相、哭相面具的小童迎了过来,也不多问,便将他们引向了第五层。
立夏不忿,“为什么不是第九层?”
她们都知道这里的规矩,这些小童子们会判断客人的修为和道行,由此引领他们走向不同的楼层。九层最高,一层最低,以此类推,九层能上去的不是上古神祇那个地位的,就是各族的君主们。
“你也不看看是谁拖了后腿!”立春稳重,扯了她一把戳她的脑门。
立夏左右看看,最终老老实实闭了嘴,虽然她们这一行人里有北帝在,可是也有道行低微的她们四个,加在一起能被分到第五层已是不错了。
北帝倒对这些事没什么讲究,也不乐意到第九层去看看那些熟人,几人在第五层寻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听到身旁的人谈起了今日要卖的东西。
百年一次的中元祭,这典当行自然是要拿些好东西出来,其中最珍贵的一件,竟然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青谧镜。
这话一说出口,岂止是楼里的其他客人,就连华鸢都忍不住愣了一愣。可身旁那些人还在口若悬河的说着,“据说那东西本该在幽冥血海里躺着,后来不知怎的落在了桑家那只九尾的手里,可他又为了天上那位战神不得不典当了这宝贝。若不是赶上中元祭,这里的老板才不肯将这藏了几百年的东西拿出来卖。”
镜子本就是这世上最邪乎的东西之一,今天要卖得这青谧镜可是能照清前世今生,甚至让人再回前世走一遭。
前世今生,听着就让人想入非非的四个字。
可是人尽皆知,这东西虽好,也不是人人都压得住的,与其留在手中平添祸患,还不如卖出去赚上一笔。而在这鬼市卖东西,得来的报酬自然不是钱财,而是与物品相应的代价——诸如为老板办上一桩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