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尹伸出手,摆了摆。
“不必争吵,有辱官缄。”他淡淡道,“本府向来对下属一视同仁,虽然你已经犯错,逾越,但堤坝关乎民生,本府也给你一个机会,你拿出堤坝将垮的证明来。还有,是谁告诉你堤坝将垮的?”
“火虎说的。”太史阑道。
“哈哈……”又一阵狂笑,暴怒的嘴脸化为无尽的嘲讽,连张府尹都忍不住扑哧一笑。
“我的天,还以为什么真知灼见,或者这位真遇见了什么高人。”金正大笑,“居然去听一个死囚的胡言乱语,这死囚还是杀人无数,害民无数的大盗,太史阑,你疯了吗!”
“私下交联匪徒,竟然还将言语上递公堂!”吴推官大怒,“太史阑,你当真以为你是二五营学生,我们就不能处罚你吗?”
“真遗憾没把景泰蓝带来。”太史阑侧头对苏亚道,“这些嘴脸很有参考性。”
苏亚嘴角一抿,低头。
这世上最气人的态度,不是咆哮对骂,不是淡定蔑视,而是完全当笑话在看戏……
一堆人的脸都青了,骂没有用,吵也没有用,那个女人就那么站在那里,用一种“你们很好玩”的眼光,笼罩住他们。
明明知道她只能听自己的,明明知道失败的是她,可不知怎的,每个人心里都窝囊得像塞进一把茅草,像遇见一场惨败。
有一种人,居于下风还能让你感觉到其实是你在仰她鼻息。
“太史阑,你确实过分了。”半晌,张秋阴恻恻地道,“当将功折罪。这样吧,既然你坚持堤坝要溃,坚持要管你不该管的事,那么你就去堤坝下方的三田村,实地查看沂河坝的情形,随时向本府回报。如果真的堤坝被淹,三田有人伤亡,你一样要承担责任,明白吗?”
太史阑面无表情看着他,躬躬身便走。
身后,河泊所大使金正冷笑传来,“你还是祈祷你的预言不会成真吧,因为三田地势最低,堤坝无论溃在哪里,三田必定遭灾,你就和你爱护的百姓们,同生共死去吧,或者你也可以散布你的‘沂河将溃论’,看谁会信你的,哈哈……”
太史阑就好像没听见,大步走了。
张秋沉默着,看着太史阑的背影,良久,转头,和孙同知眼神对碰。
意味深长。
回到自己的院子,太史阑先坐下来写了一封信,找来赵十三,道:“找个可靠的人,交给你主子。”
赵十三已经习惯了太史阑那种淡定命令的语气,接过信,嗤道:“看情况,国公不是谁想见就可以见的。”
“谁说要见他。”太史阑奇怪地看他一眼,“花瓶能堵漏?”
“你……”
“沂河坝要垮,我信。本地官府不能指望,我只有找他出手。”太史阑道,“请他拨些工人,安排些木料土石沙袋,最好再找些治河能手来。至于他,别来。”
“呃……”赵十三心想主子一定会生气的……
“他来了还要人伺候,添乱。”太史阑已经走开,去收拾包袱,“景泰蓝拜托你照顾。”
“干嘛去……麻麻。”景泰蓝不知何时醒了,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问。
“下乡。”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