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城中的人家大半已经熄了灯火,有人借着月色藏匿身形,悄然来到振威镖局门前。
此人没有走前后的正门,而是来到侧面的一处小门前。这处小门常年落锁,在镖局之中知道的人不多,只有那些自小在镖局之中长大的老人才有可能会知道这处小门。
来人轻轻扣了三下门上的铜环,不久之后,有人轻声开口询问道:“何人?”
那人压低声音,“故人。”
吱呀一声,铁门缓缓开启,一个汉子站在门中,满脸狐疑的盯着这个站在门外自称故人,却又把整个身子罩在黑袍之中,不敢以真面目视人的神秘人。
“快带我去见老镖头,我有要事要当面说。”
汉子稍稍迟疑,还是让开了身子。当初在派他看守这处门户时老镖头就曾经说过,知道这处门户的都是自己人,若是有人从此求见,直接将他引入后宅之中就是了。
“随我来。”
汉子带着来人在院中左右腾挪,引着他从一条小路来到了后院之中。
“你先等在这里,我去禀报老镖头。”
汉子转身朝着后宅走去,对此人却是全无半点戒心。
来人留在原地,开始四处打量起来,四周虽然被浓重的黑夜包裹,可他依旧还能看出些当初熟悉的事物,就像墙角的那株爬山虎就是他亲自种下的,只不过不久不见而已,如今已经爬满了墙头,正朝着墙外蔓延开去。
守门的汉子去而复返,“走吧,老镖头在屋中等你。”
他引着汉子朝着屋中走去。
后院里老镖头的屋中,虽已是深夜,可老人依旧还未曾入睡,而是正盘坐椅子上和朝清秋下棋。
老人半辈子都在走镖,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虽说不曾正经学过下棋,可多少少也见过一些,在朝清秋来到镖局之前,他在下棋一道上一直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常常叹息无敌寂寞,只是朝清秋自然和镖局里那些半吊子和野路子不同,稍稍认真一些,就让老人在棋盘上丢盔弃甲,老人自然不甘心,所以一旦空闲下来就要赵朝清秋比试上一二,虽然每次都是以落败收场,可老人还是乐此不疲。
此时老人手中捏着棋子,已然陷入长考之中。
“朝兄弟,老头子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过的棋谱和棋局也算不上少了。可你这种下法我倒是不曾见过,莫不是从哪里学来的野路子,用到这里来诓骗我这个老家伙?”
朝清秋看了桌上的棋局一眼,无奈一笑。
这局棋下到现在,他只用了三分棋力。若是尽力施为,只怕再有十余步老人就彻底无路可走了。他虽然从小对下棋之事不上心,可当初教他下棋的人,是大燕棋界的第一人,也是公认的天下间纵横棋局的第一人。
说起来,在下棋一道上,他才是最为“正经”的一脉,旁人和他比相比,大概才是真正的野路子?
老人长考不下,手中棋子不知落到何处,似乎不论落到何处,下一步都会进退失据。
他叹了口气,“老头子找你来下棋,是因为年纪大了,入睡不得,如今与你下完棋,更是入睡不得了。”
朝清秋笑而不语。
此时刚好守门的汉子从门外而入,“老镖头,小门处有人来了,说是故人。”
老人闻言皱了皱眉头,镖局里的小门知道的人不多,如此深夜,谁又会趁夜而来,只是老人虽然心中纳闷,可还是开口道:“让他进来吧,老头子倒要看看是谁登门。”
汉子应声而去。
朝清秋问道:“老镖头可能猜到来的是何人?”
老人点了点头,“知道镖局小门的只有那些人,虽说不能完全猜出此人的身份,可也大差不差了。他来了,只怕咱们马上就要安稳不得了。”
老人将手中的棋子。
抛入到一旁的棋罐之中,笑道:“这局棋先留着,暂时先算是平局如何?”
“老镖头真是下得一手好棋。”朝清秋也是笑道,倒是没有拦着老人将棋局封住。
“今日和朝兄弟下成了平局,日后再有人说棋力在老头子我之上,要先下赢了朝兄弟才行。”
老镖头虽然手上棋力不行,可到底眼力不差,朝清秋棋力如何,几局棋之后他已经看的分明。
不是他的棋力太差,而是朝清秋的棋力太高,哪怕已经明显相让,可自家本事就到此处,终归是有些不争气。在棋盘上,能与这小子争锋的人只怕不多。
他对自家的眼力从来都极为自信,就像他看人一般,他从不认为自己会看错人,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