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早着呢,到时候盖好了再说也不迟。”村里人妇人笑田氏。
田氏高兴得意,眉一挑,“你懂什么,黎家可是大恩人,当然早早说了。”说完一扭就去了黎大家。
留在原地的阿叔婶子都笑,不过这次是善意的笑,说田氏这样脾气怪,谁能想到一年多前,田氏还指着黎家大门骂,如今就差给黎周周一家烧高香了。
田氏原话:幸好黎周周没招我那个侄子,不然顾书郎不上门,咱们村里这肥料谁琢磨,我家屋子大牛的媳妇谁给盖给娶?
这话虽然有些没影,但仔细一想还真是。村里那时候那么说,也多亏黎家父子顶住了没轻易松口,黎周周挑了个东坪村的顾书郎。
真真是好姻缘啊。
进入十一月,卖粮的卖粮,盖屋的盖屋。西坪村热热闹闹的,因为各家手头都松,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聊天扎堆是见人就笑,连高声起个争执都没了。
纳鞋底做衣裳放针线活的竹簸箩里放一把瓜子花生,婶子阿叔们一边干活一边吃,小孩子含着饴糖围在旁边玩,蹦蹦跳跳的,一会过来问阿娘阿爹讨几颗瓜子花生吃。
说的口干舌燥了,端着大茶缸喝口水。
“这东西好,盖着盖子也不怕落虫子,干干净净的肚量大。”
“可不是嘛,顾书郎琢磨出来的好使。”
等屋子盖好了,村里人又开始吃席,热热闹闹的整个十一月都没停。而远在宁平府县的黎正仁,黎三家就没那么好过了。
“家里米缸快没米了,乡下什么时候来送米?往年早几天就到了,如今耽误到现在都没来,别是为了你那侄子的事吧?”
黎正仁的娘子冯萍萍歪着身子坐在梳妆台前,“先说好了,要是你那乡下的二哥想拿送米拿捏我们,再送那个侄子过来,我可不依。”
“不是我小气,上次你的好二哥二嫂上门来,我都没脸说,嘴里骂的是什么?也是我脾气好不计较,她家孩子是个偷儿,我就是教训两句,是他自己吓跑的。”
黎正仁扶着妻子肩,轻声安慰说:“知道,我也没怪你,当时我没在家,害你受了委屈挨了那些污言秽语的,这不是听见了连忙叫了人来帮忙,我那二哥一家没什么见识,乡下人过的也可怜,才养的孩子没有规矩。”
“那么高的个子,就是挨你几巴掌能有多重,这就受不了苦跑了,不怪你的。”
冯萍萍回头嗔相公,说:“都这么久了,该有的气也散的差不多了,我好歹也是做长辈的还真能跟你侄子计较不成?”又竖着眉说:“不过不能让他再来了,他一来,那么大的个子,说话声也大,惊着读书的耀祖。”
黎耀祖是黎正仁与冯萍萍的大儿子。
“自然,我也受不了光宗粗笨。”黎正仁坐回凳子上,唉声叹气说:“也不是我嫌弃光宗,多少年前就跟二哥说好好教光宗,光宗聪明伶俐,结果呢?唉,四个月了,我当叔叔的都没能把毛病掰过来,这孩子是废了。”
冯萍萍转身与相公对坐,伸手握着相公手,说:“这哪能怪你,都是他家里没教好,咱们虽说小叔小婶可也是外人。”
说了这一堆,冯萍萍又蹙着眉,“相公,你说你二哥家不会记恨咱们了吧?从此往后不给咱们送米了?可也不是白送的,咱也花了钱的。”
“都耽搁了几天,怕是气还没散。”黎正仁拍拍娘子的手,说:“别担心,不成让爹娘回去一趟,我还有活计不好离开,爹娘许久没回乡,正好借此机会回去看看,有爹娘在,劝说劝说,二哥应该气也能消了。”
冯萍萍这才安了心。
有公爹婆母过去,就是拿孝道都能压着二房来送米。又过了两天,黎三家米缸彻底是空了,没法子只能去粮铺买米,回来两老口就留不住,嘴里念念叨叨的骂黎二没良心。
一升米要十五文啊。
买的是心肝肉疼。
黎正仁便给爹娘租了一辆骡车,亲自送上车,说:“劳累爹娘为我受苦奔波了,本来应该是陪爹娘一起回乡的,可是我这边实在是——”
“我儿心意娘知道,你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放心吧到时候你二哥送米我俩也能跟着回来,快进去吧,外头风冷别冻着了。”黎老太说。
黎老头沉着一张脸,“要不是老二,怎的劳咱俩再这么折腾跑一趟,真是不孝子。”
“爹,你也别气,小心气坏身子。”
“路上慢些。”
黎正仁叮嘱了,旁边冯萍萍也是,让公爹婆母早早回来,注意身子别冷着了,絮絮叨叨的,车夫听得听不下去,说了声再不走就晚了,吆喝了一嗓子赶了骡车。
心里却想:那夫妻俩嘴上说的好听,也没瞧见给他爹娘路上带着吃的喝的,他看着俩老人干巴巴的空着两手上的车。
算了又不是他爹娘,轮得到他操这份心吗?饿着渴着呗。
黎家老两口十多年没回西坪村了,早忘了当时来时的不容易,那时候分了家,卖了家当,小儿子还给挪了户,迁到了宁平府,在府县刚开始不习惯,这么多年,现在回去的路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