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大多都在乎“误会”,更在乎误会带来的隔阂。但是苏昌和不是常人,别人如何看待他,他一点都不在乎。
佟童跟他道歉,他虽然也受触动,但依然淡淡的:“到底是什么事?不要弄得我措手不及。”
佟童没有回答他,而是正色说道:“姥爷,以后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坦诚地告诉我,不要埋在心里,导致误会越来越多。”
“我说过了,我不愿将口舌浪费在……”
“可是我会误会你。”佟童打断了他的话:“误会了之后,可能不喜欢你。”
噫!~
苏昌和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在说——后果还能如此严重?
他好像第一次明白这个道理。
佟童趁热打铁:“就比如,救我父亲的时候,你是出了力的,问题出在张永明身上,是不是?”
苏昌和目视前方,只顾叹气。
“姥爷,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永明北大毕业,这样的人才,不管留在北上广,还是出国深造,他都会成就一番天地。但是他毕业之后,居然回到了港城,也没有进政府部门工作,成天在家里窝着——这些话,是他爸告诉我的。张永明是他一辈子的骄傲,儿子突然变得萎靡不振,这让他很是焦虑,跟我们几个老友吐露了烦恼。张永明消沉了一段时间,在那年秋天,他找到我,说是想到昌和当法务。那是在1992年,很多公司都没有’法务‘这一职务,但是昌和就有。他说,想在昌和干几年,积攒经验,然后自己开律所。如果别人跟我这样说,我肯定连理都不会理,还会把他给赶出去——怎么,就想把昌和当个跳板?跳向更好的地方?不过,张永明说这些话,我倒觉得他挺坦诚的。我跟他父亲有很多年的交情了,就算在公司里白养他几年都没问题。张永明还说,他肯定会特别努力地工作,但是我只给他基本工资就行。那时,昌和在港城算是中等规模的厂子,公司里有几个本科生,我都像供菩萨一样供起来。张永明是北大毕业的,他的同事得知他的学历之后,都在私下里偷偷议论,他是不是病了?不是身体病了,就是脑子病了。”
苏昌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歇一会儿。佟童给他递上水,说道:“张永明精明得很,他进入昌和,不过是想找机会接近我妈妈罢了。”
“的确是这么回事,其实我老早就猜出来了,但是你让我怎么拒绝他?再后来,他很快就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我的远房外甥女——你可能不知道,我和顾美荣的妈妈是表兄妹,并不是直接的表兄妹,总之,八竿子打得找吧!顾家人大多都是公务员,或者在医院工作,都发展得挺不错的,与我也有些来往。顾美荣长得跟你妈妈有几分相像,性格也挺像的,跟个小辣椒似地……”
“打住打住。”佟童皱着眉头打断了姥爷:“我妈妈才不是小辣椒,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外冷内热,待人特别温柔,一点架子都没有。顾美荣嚣张跋扈,盛气凌人,怎么能跟我妈相提并论?”
“唉,好吧,你呀,把你妈护得死死的。反正,顾美荣就和张永明结了婚,办婚礼的时候,你妈妈借口怀孕,没有回来。婚礼那天,张永明喝得烂醉,抱着新娘大哭。要知道,在我们印象里,张永明就是最乖的孩子,从来都没有失态的行为。但是偏偏在他最应该体面的那天,他却丢人丢得不像话。结婚没多长时间,他说顾美荣怀孕了,他得赚更多钱,就从我这里辞职了。你是五月八号出生的,张垚垚比你晚几天。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非常可耻的,尤其是顾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顾家人说,张垚垚是早产的。这话骗骗别人还行,但是张垚垚一出生,我是亲自去送的贺礼,将近八斤的大胖小子,会是早产的?呵,估计他俩结婚的时候,顾美荣就已经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了。”
至此,在佟童心目中,张永明谦谦君子的完美形象,已经坍塌了一大半了。
苏昌和狡黠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张永明不是什么好人?”
佟童苦恼地挠了挠头:“以前常说眼见为实,现在我连亲眼看到的都不相信了,没法做出客观评价。”
“是啊,人都是复杂的,没有完全的好人或者坏人。”
张永明虽然离开了昌和,但苏昌和遇到一些棘手的事,还是会找张永明帮忙。在舒云开生病的那段时间,苏昌和正好也在北京。那时,因为建厂房,昌和跟当地的几家农户产生了纠纷,就在当年三月,几家农户相约到京城上访去了。苏昌和原本不知道这些事,直到人家都跑到北京去了,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好,火急火燎地买了机票,跟几个政府工作人员一起,好说歹说,把人给劝了下来。他还把张永明一起喊上了,因为法律上的事,整个港城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苏昌和正在跟农户谈判,接到了女儿的求助电话。话说,女儿过得挺不如意的,因为孩子的病,她借过一次钱;现在丈夫生病了,又要借钱。苏昌和忙得焦头烂额,刚开始没怎么往心里去,他没想到女婿会病得那么重。再说,他本来就不待见那个女婿,他生不生病,跟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