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以精神病医院为题材写小说?首先,作为一个职业作家,我对一切已知未知的世界都充满了好奇,日常小事可以成为很好的素材,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而一切猎奇、怪诞、荒谬的事情,往往更能吸引人的眼球。精神病医院并不是普通人能轻易接触到的地方,病人们的喜怒哀乐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所以,只要我把精神病医院的故事写出来,就一定会受到很多瞩目。”
“说实在的,我从小就跟医院打交道,我特别羡慕我哥,他怎么就那么健康,我怎么就三天两头生病?遭受的病痛多了,我对死亡的态度,从畏惧变成了好奇,同时也对人死后的世界产生了极大兴趣。我哥是搞科研的,他对我的研究不屑一顾。我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他固执地说,科学的尽头依然是科学。他总是说他学历高,见多识广,总想压我一头。我让着他,不跟他争辩,谁让他是我哥呢?科学是有界限的,我哥还没有达到那个界限而已。”
“为什么对精神病医院如此执着?呃……在很早的时候,我读过契科夫的《第六病室》,其实对少年时期的我来说,那篇小说实在太过枯燥,大段大段的辩论情节让我昏昏欲睡。我并不能理解那篇小说的隐喻,也看不出它的反讽意味,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个思维清晰的聪明人,怎么会被当成疯子?第六病室跟监狱有什么区别?那应该算是我第一次对精神病医院产生兴趣。再后来,看了电影《飞越疯人院》,后来又看了《昆池岩》,还有一些灵异事件,发现’精神病医院‘闹鬼的频率还是蛮高的。闹鬼就意味着有冤魂,我就对这个’冤‘字特别感兴趣。所以,我决定动笔写这部小说,通过一个个小故事,来探讨人性的善恶,希望会对各位的人生有所启迪。”
这是孙吉祥新书《疯人院·鬼侦探》的前言,是用采访的形式写成的。不过,采访的内容只针对作品本身,孙吉祥本人的信息没有任何泄露。因为在港城的精神病医院体验过,所以,在新书出版之后,他第一时间给医院赠了十本。
李晓在跟熟悉的医生详谈,佟童不便打扰,装模作样地拍了几张采访的照片,便在走廊里溜达。一楼大厅取药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读书角,他就在那里发现了孙吉祥的小说。
这里的医护人员应该没怎么读过这本书,至少是没有认真读过。因为,哪怕只读到前言,他们也会有所顾忌,不会把这本书摆出来——孙吉祥强调过了,精神病医院里有’冤魂‘。哪怕这个精神病医院是泛指,也会让人心里不舒服。如果佟童是精神病医院领导,看到这几个字,恐怕会气得血压飙升。给孙吉祥一个体验生活的机会已经不容易了,他居然还敢这样抹黑,真是太令人伤心了。佟童嘴角露出微笑来,这样的奇葩事,也就孙吉祥能干出来,他是一点都不给人家面子。
另外,他总是觉得哥哥欠他,他让着哥哥,而他却不知道,哥哥可以为他牺牲到什么地步。
佟童走到护士站,掏出一罐咖啡,跟护士套近乎:“请问,你们见过这本书的作者吗?”
可能他的外形稍微有那么一点优势,其中一个护士拢了拢鬓角的碎发,亲切地笑道:“不太清楚呢,我只负责照顾病人,不了解作者的情况。”
也是,孙利昂大大工作时非常专注,肯定不希望有过多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况且他身体有残疾,他也不希望外人知道这一事实。
佟童迅速调整状态,进入角色:“那个……小姐姐,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我?到下个月就满五年了。”护士笑靥如花,说道:“我在卫校读书时就在这里实习,毕业了就直接过来工作了。”
“哦哦……我刚才还以为你二十出头,原来已经是经验丰富的护士了。”违心地恭维了一番,佟童迅速跳过这个话题,扬起了手里的书,说道:“我看过这本书,对里面的很多情节印象深刻。原来,精神病患者发作起来很可怕啊!你们工作压力真大,还得冒着生命危险。”
这个小哥哥长得不错,更难得的是人很温柔,很体谅护士的工作。护士小姐姐笑得更甜了,说道:“还好,我现在基本不去重症区,压力没有那么大。”
“啊?重症区在哪里?是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重症区是单独的一幢楼,四周都有围墙围着,围墙上面还有电网?”
“哈哈……没那么夸张啦!我们是医院,又不是监狱。不过,重症区确实守卫比较严格,就连普通的护士都进不去。因为有些病人一发作起来,确实挺可怕的,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小姑娘喝着咖啡,说得滴水不漏。佟童一点都不着急,更不气馁,他依旧不疾不徐地跟小护士聊着天:“其实,这里的患者虽然精神不好控制,但是他们的世界很单纯,在精神病不发作的时候,也不会害人。比精神病患者更可怕的,是那些正常人,他们有害人之心,但是心思缜密,害人的心思隐藏得很好。”
这番感悟让小姐姐刮目相看,她的手指轻轻搭在嘴唇上,神态可爱至极。她忍不住喃喃说道:“确实是这样,比起照顾病人,跟别人相处更让人觉得累。”
“那么,在这里工作,让你感到疲惫了吗?”
这个年轻的小帅哥目光灼灼,似乎是在真的关心她。
小姐姐心脏怦怦乱跳,不知不觉敞开了心扉:“还好吧,就是在重症区工作那短时间挺累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行。要是再在那里待下去,恐怕我的精神也会出问题。”
佟童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难道除了照顾病人,还有别的事感觉很累?”
有些话不便透露,小姐姐清清嗓子,目光躲闪着。佟童反思了一下,换了一个策略:“我差不多该走了,不能再在这里谋财害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