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代王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商辞昼。
容穆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咬牙切齿道:“本王当然不止为了碧绛雪,也为了一个人。”
商辞昼缓缓握紧刀柄,眼眸深□□:“为了孤的人?”
南代王浑身凝滞了一下,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他蓦地笑出声音,甚至微微弯下了腰,容穆眉头紧皱,心中竟然一瞬间共情到了那股巨大的悲伤与愤怒。
“你的人?哈哈哈哈你的人……商辞昼,你是怎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的?你知道他是谁?你知道他从哪里来?你知道他都有什么父母亲族吗?你一概不知,竟然也敢说他是你的人,”南代王语气忽然一转,他收起那股凄惨的笑意,面无波澜道:“他从来不是你的人,你待他不好害他丢失,一只恶鬼便不要假惺惺在这里扮好人了。”
容穆心内思绪乱涌,他神色茫然慌乱,心中那个最不敢想象的事情好像随时就会冒头而出。
商辞昼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突然将刀刃投入刀鞘之中,竟硬生生忍下了刚才那一箭的怒火中烧。
他语气深深:“孤不知他,是孤调查不出来,南代王知道,不若说给孤听一听——孤是弄丢了他,但也是孤将他找了回来。”商辞昼抬了抬手,李伦将碧绛雪搬下巍巍高台,“亭枝究竟是何人,竟然叫南代王甘愿为其与孤开战?”
容穆心跳陡然加快,商辞昼问出来了!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商辞昼,还困扰着自己,这段时日这事一直充斥他的脑海,纵然商辞昼一直不叫他为此担心,但午夜梦回总悬于心中。
他究竟是不是天生灵物,还是王族之人后天寄生灵物,答案全都在南代王这里——
碧绛雪在身边微微摇曳,容穆贴近它,脑中一时无法连接它的信号,只好像在寻求一个支撑感。
对岸的城池却诡异的沉默了下来,过了不知道多久,鸣金收兵,双方将士从战场上退去,李伦看情形不对,将闲杂人等全都赶下了城墙。
不妙啊不妙,看这个趋势,那些老东西嫌弃的东宫小宠怎么后台很硬的样子……
李伦如同大山一样默默护在天子身后,对岸的南代城墙上也少了许多人。
头战结束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要是双方君王对峙未果,那这里面的状况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有小兵窃窃私语讨论秘事,南代的将士更多的则是目光热切的看着容穆。
像,太像。
那个人和碧绛雪站在一起,这种妙极了的组合叫所有南代人心中都生出一股安心。
好像有王莲主支在,有那个人在,所有的一切就都充满了希望一样。
而这些,本应该都是他们南代国的……
容沥垂眸,看着脚下的一片狼藉,汉口河之上,曾经被斩断的铁藤木桥还残留着当年的根基,零零碎碎的藤支被河水侵袭冲刷,显出一种破败的残酷。
他的下半张脸被铜面遮挡,只露出一双凌厉又俊美的眉眼。
这是容沥从小就有的一个习惯。
而这个习惯,是因为他的王弟才出现的。
……
“阿穆!起床!大哥带你出去玩!”
一个小人歪歪扭扭的睡在莲叶之上,小肚皮懒懒的呼吸着:“不去啊不去,不要和大哥一起出去,不如睡觉。”
容沥伤心道:“为何?我为了弟弟你,连太师父的课都跳了!”
小孩蹬了蹬脚丫,莲叶慢慢悠悠犹如小舟一样在水池中转了一圈:“无人识我无人识我,却有很多人认识大哥,每次出去,都要被围住问我是哪里的小奴,不开心不开心,明明我与大哥有一个母亲。”
容沥心疼不已,蹲在岸边轻声道:“你不要伤心,这是大哥和母亲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可以,大哥希望每一个南代子民都认识我们阿穆……莲花君每五十年于王族出一位,庇佑臣民国运,可我们阿穆这么小,叫人怎么忍心?”
容沥取过岸边的船桨,将小人的莲叶扒拉过来:“阿穆不知道,当花君大人很累很累,大哥与母亲宁愿南国这一代没有花君,或者大哥自己是花君,也不愿阿穆劳心费力。”
小人肚皮呼吸了一下,忽的圆圆润润的坐起身子,他穿着一个粉白的肚兜,脑袋上是软软的头发。
“所以不给弟弟上王族族谱?”
容沥眼色沉痛:“瞒下父王与王庭,就可以安心将你养大,若是被他知道,你便要一个人搬到那花君殿中去了……此后便再也见不到大哥与母亲,阿穆想这样吗?”
小人咬了咬手指,摇头道:“不行不行,没有觉睡,没有糖吃,不行。”
容沥微微松了一口气:“所以我们再坚持几年,等大哥当上南代王君,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恢复阿穆嫡系身份,到时候便要叫他们都称呼你为王殿下,不许再叫我们弟弟小蛮奴……我会给你更高的地位更好的东西,来补偿阿穆这些年藏身小池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