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便笑道,&ldo;她也是心急,一辈子的事呢,才几个月,就看好人家了?是什么样的人家,您和我说说,若能配得上,咱们自然打点一份好嫁妆给她。&rdo;
三姨娘却露出为难之色,&ldo;这事,还真不好说……她也是有点被冲昏头脑了。&rdo;
她扭捏了一会,还是照直说了,&ldo;谁看不上,竟看上了你请回来那个骗门的先生!&rdo;
蕙娘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ldo;那人不是有家有小的‐‐&rdo;
她忽然想起来,这位骗门大佬麻六先生,丧偶已经有许多年了,儿女们倒是都成人了,也均未入骗门,在京畿一带安家落户,过着普通富户的生活,是以乔十七才为自己拣选了他,一时不由跌足道,&ldo;我这还真是欠考虑了……觉得家里内外分隔,压根没往那处去想。&rdo;
又恼道,&ldo;这个麻六,也够不老实的了!请他来上课,那是通天的青云大道,他倒好,天堂有路他不走,反而还想着勾搭女眷,真是本性难移。&rdo;
&ldo;那倒和他没什么关系。&rdo;三姨娘忙道,&ldo;是四姨娘自己看上了人家,我看他对四姨娘倒没一点想头,几次见面,听底下人说,也都是坦坦荡荡的,回了房倒头就睡,并没有什么私下传信的龌龊事。&rdo;
虽然都是姨娘,但三姨娘亲女儿可就嫁在京畿,而且俨然就是焦府的大半个主子,焦家下人,自然知道该听从谁的吩咐做事。三姨娘这话,应当还是可信的。
蕙娘便奇道,&ldo;那怎么就看上了,难道现在这府里男女大防已经松弛成这样,四姨娘满府乱跑都没人管了?&rdo;
三姨娘面上,不知何时也跃起了一点红晕,她道,&ldo;这也怨不得四姨娘吧,还不是你那几句话,把她心给说动了。听说……听说那麻六甚是俊俏,便暗地里躲在帘子后头偷看了几次,不想这就看出春心来了。不过她也还算有些分寸,没有贸然和麻六相见,而是托我问你的意思呢。&rdo;
蕙娘不假思索,道,&ldo;这桩亲事我看不大能成,第一个此人虽然改邪归正、金盆洗手,但毕竟是下九流出身,根子不正。他们家的事我也不可能多管,四姨娘入门后出什么事都不好回来找我。第二个,虽然没过了明路,但他毕竟是乔哥的一个先生,这样成就了亲事,别人怎么看焦家门风,以后乔哥要说亲岂不是十分为难?&rdo;
她顿了顿,又说,&ldo;再说,孩子都多大了,养得熟吗?这样过去,即使自己有儿有女,日后也免不得陷入家产之争,怕是没什么宁日。依我看,还是在京畿附近,择一个世代耕读的小户人家,有那种丧妻无子,本人性情老实的人家,嫁过去也还安稳一点。&rdo;
这一番说话,在情在理,三姨娘不能不点头称是,她垂下头望着地面,低声说,&ldo;我也这样想,只是终究得问你一声,才好回她吧。&rdo;
蕙娘对生母是何等了解,刚才还没留意,此时见三姨娘表情,忽地醍醐灌顶,不免大惊失色,半晌才道,&ldo;姨娘,难道你也‐‐&rdo;
三姨娘羞得满面通红,起身就要出屋,蕙娘哪容她躲避,跟在她身后接连穿过几重屋宇,进了三姨娘寝房,见她肩膀微微抖动,扳过母亲的脸来看时,果然三姨娘已是落下泪来,满面羞耻地道,&ldo;我、我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不配做你的姨娘。&rdo;
将来的国公夫人,生母改嫁其实已经非常不名誉,若还是嫁的骗门大佬,那可真不知该怎么说了。要说蕙娘没有一点怒意是不可能的,但对着生母的泪眼,她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安慰道,&ldo;没有的事,娘,您别多心……这心思偶然一动,谁没有过呢?您也守寡这些年了……&rdo;
说好说歹,好容易把三姨娘说得收了泪,蕙娘方挨着她,低声问道,&ldo;可您怎么就看上他了呢?按说,您现在管着家,每天也不少见男人‐‐&rdo;
三姨娘的脸红得像是滴了血,她望了蕙娘一眼,幽幽地道,&ldo;这种事,又哪来什么道理?&rdo;
蕙娘亦不禁为之怔然,过了半晌,才道,&ldo;那他对你……&rdo;
三姨娘不肯做声,也不肯看蕙娘,只是望着地面,扯着手绢。蕙娘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道,&ldo;您和他见过面?&rdo;
&ldo;我现在毕竟管着家。&rdo;三姨娘声若蚊蚋,&ldo;他是没说什么,我……我能察觉一点罢了。不过,他遮掩得也挺好,想来,也是觉得身份不配,没什么希望。&rdo;
若那麻六胆敢兜搭三姨娘,蕙娘自不肯轻饶,杀身之祸那都是轻的。他又不是蕙娘亲娘,兼且走惯江湖,规行矩步也是意料中事。蕙娘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彻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待到晚上,把两个孩子接回权家,自己梳洗过了,在灯下坐着时,她亦是难得地恍恍惚惚、愁眉不展。权仲白进屋看了她一会,不免奇道,&ldo;回个娘家还回出心事了?&rdo;
他在蕙娘身边坐下,以闲聊口吻道,&ldo;什么事,说来听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