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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第1页）

&ldo;你说的是龙虎山张天师吧。&rdo;蕙娘倒想起来一事，因和蕙娘提起，&ldo;听说他们家远支一房，娶了首辅大人的三闺女，你三姐为妻‐‐&rdo;

&ldo;那都已经是出了五服，多年没有来往了。&rdo;七娘子道，&ldo;这些年三姐跟姐夫住在老家，只以耕读为要，平时也很少和我们联系。&rdo;

蕙娘不免有些诧异，七娘子见了便笑道，&ldo;三姐夫从前也曾出仕的，不过他是风雅人，不耐俗务。父亲去世以后索性就不出去做官了，只是在家修订《金玉儿女传》，过梅妻鹤子的逍遥日子。横竖他们家家产也丰盛呢，家里人就由着他了。&rdo;

杨家三姑爷是名士之子，现在自己也成了名士，别看杨阁老和王尚书势同水火，三姑爷和王尚书次子王时却是鱼雁往返互相唱和的知心好友。说起三姑爷，不免就要说到王时，又说到文娘，说到权瑞云。两人一路漫步回了村子，孩子们却还在外头玩耍，蕙娘见天色不早，快到午饭时分，知道夷人村不具备接待她们午饭的能力，便让人把四个孩子都喊回来。又过了一会，方见四人说说笑笑地从远处慢慢地踱了过来。

许家这对双生子今年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生得也都十分俊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一个沉稳一个跳脱，互为映衬，十分赏心悦目。蕙娘远远看了，也不禁笑道，&ldo;你们家那位是少年成名，十五六岁就已经名动天下。如今两位小郎君，是否也到了出去历练的时候了？&rdo;

&ldo;他那是因缘际会，也是风起云涌时候。&rdo;杨七娘笑着摇了摇头，&ldo;若是换做如今承平年代，哪来那么大的功勋。这两个孩子都不擅长海战‐‐海战死人也大，他们外祖母不放心的，因还留在身边。等到后年、大后年，让他们到西北历练历练吧，现在四海升平，也就是西北也许还有点陆战打了。&rdo;

一头说，一头眼神一凝，落在了许家双生子后一对小人影上，蕙娘跟着她望过去，一时也有几分尴尬，忙令人把歪哥唤回来，&ldo;多大的孩子了，还牵着姐姐的袖子，有点不像话。&rdo;

许家这位小姑娘，是七娘子唯一亲生女儿，自她以后，七娘子生育上也十分艰难，待她更加如珠似宝，连她父亲并两个哥哥都十分宠爱，不过小姑娘却没什么脾气，天生的娇弱文雅，虽比歪哥大了两岁，但歪哥生得高壮，和她倒是一般地高。只是她颇有姐姐风范，拿自己袖子给歪哥牵着，一边走，一边指着路旁的物事教歪哥说外国话，许多站在一旁瞧热闹的夷人妇女都笑起来，还有人和她拿外国话聊天，她都应答如流。歪哥望着她的眼神，满是崇敬，走到了近处，才放开她的袖子，跑到蕙娘跟前，同她道，&ldo;娘，许姐姐好厉害，会说许多外国话。&rdo;

七娘子牵住女儿的手，笑着说，&ldo;三柔打小在广州长大，常常能出去玩，家里又有洋先生，跟着就学了几句。小公子要是想学，也让你娘亲给你请个洋先生吧。&rdo;

蕙娘见儿子不断左顾右盼，也笑道，&ldo;说得是，艺多不压身，你喜欢这个，日后给你请先生可不许叫苦。&rdo;

歪哥顿时表决心，&ldo;我才不怕苦呢‐‐&rdo;

他讨好地冲许姑娘一笑，甜甜地道，&ldo;我学起东西来最乖最听话了，三姐姐你说是不是？&rdo;

许三柔虽然生得怯弱，但做派却不羞怯，她抿着嘴一笑，&ldo;你是挺乖的，下回咱们一起玩，我还教你些外国话。&rdo;

歪哥顿时欢呼雀跃，蕙娘几乎被他搞得有点丢脸，见七娘子似笑非笑，更觉尴尬，好在许家那对小子却也没留意这些孩童间的事，其中一个对继母道，&ldo;娘，那个高炉我们去看过了，挺有意思的，说是一天产量可过‐‐&rdo;

他显然是知道母亲的爱好，自己也颇有兴趣，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蕙娘在场，便尴尬地冲她一笑，不往下说了。七娘子笑道，&ldo;都是自己人，不妨事的，不必这么讲究‐‐只是天也晚了，等回家再说吧。&rdo;

两人都自己有车，便在村边分手，蕙娘带着歪哥自己坐一部车，一路上歪哥还直念叨着今日学会的几句外语，蕙娘被他烦得不过，便睁眼笑道，&ldo;平时带你出去，那么多姐姐妹妹，你都不大搭理，嫌她们没去。桂家的姐姐呢，知道得比你多，你又觉得她欺负人，这会儿许家姐姐知道得比你多，你怎么就喜欢和她在一处呢？&rdo;

&ldo;她和气嘛。&rdo;歪哥理直气壮地道，&ldo;许姐姐知道得也多，可就比桂姐姐‐‐&rdo;他扮了个鬼脸，&ldo;要和气多了，我要有个姐姐，我就挑许姐姐。&rdo;

他赖在蕙娘怀里，因问，&ldo;娘，我们什么时候去许家玩呀？&rdo;

蕙娘有点头疼，因搪塞道，&ldo;就是去许家，也见不到许姐姐了，她很快就要跟她娘下广州去。倒是桂姐姐还在京城，她也懂外语的，下回你也能让她教你。&rdo;

&ldo;那我不要她教。&rdo;歪哥立刻表态，&ldo;娘给我请个先生吧。&rdo;

他同许三柔似乎真是挺处得来，听说她要走，有几分怅然若失，蕙娘逗了他几次，才放过这个心事，又重高兴起来，蕙娘见他没往心里去，方才松了口气：毕竟孩子还小，估计根本没想那么多。若是歪哥真看上了许三柔，那乐子可真够瞧的了。权家自己已经是走在一条很窄的路子上了，许家么，从七娘子的表现来看，所图也许还不比权家小。这两家要搅合在一起，事情只会更加复杂。

第二日，她果然令克山带着图纸以及几个心腹手下去了杨七娘那里，一并把手里的身契和那庄子的契纸全给杨七娘送去了：这点产业，蕙娘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现在她也没有多少商业上的雄心壮志。索性就做个满人情，把它送给珍惜的人，想来杨七娘也会对这帮子洋人工匠有更好的安排，而不是只令他们在庄子里无所事事。

杨七娘做事亦十分有趣，她居之不疑地把蕙娘的礼给收了，还给她带了一封信来，信中说到，虽说她三姐娘家，和龙虎山张家已经没有多少来往。但江西布政使却是杨阁老的同年，昔年经过江西时，许凤佳和她曾经在龙虎山盘桓过几日，和张天师也算是有几分香火情分。因随信奉上一张便笺，将来蕙娘要给张天师写信，也可充作一条人情。

此女精灵剔透到了十分，蕙娘拿着便笺，不免有些感慨，因对权仲白道，&ldo;我听说你们家曾想说她作你的续弦……别说，你爹娘别的眼光没有，挑媳妇的眼光，的确十分毒辣。&rdo;

一时又有些出神，悠然道，&ldo;若是你娶了她，只怕此时已经和她一道远走高飞，早独自出去开府了，也不需被困在府里受罪。&rdo;

权仲白昨天早上又被临时叫走，做医生的如此动荡也是难免，他和蕙娘都不着意了。等他回来，蕙娘自然把什么事都说给他听，他对七娘子的理想也不大理解，但因事不关己，终怀抱着惺惺相惜的支持态度。听蕙娘这样说，便摇头道，&ldo;是她的话，我和她说清楚了，她也不会嫁我的。&rdo;

&ldo;不嫁你？&rdo;蕙娘失笑道，&ldo;难道她还情愿去嫁许家？再怎么说，那也是有两个继子在。&rdo;

&ldo;她生育艰难，这两个继子，倒不是什么妨碍。&rdo;权仲白若有所思地说，&ldo;就是当年我还不知道那么多，不然，就和家里人点明她身有余毒、不能生育，那根本就没这么多事了……嘿，不过，也差不多，在杨家我提了几句以后，家里渐渐也不大提起她的事了。当时我还奇怪，许家虽有诚意，但我们家也不能放弃得那样果断吧，没想到是应在了这里。&rdo;

事实上，权仲白应当要意识到权家对嫡子的看重才对，蕙娘直摇头，却忍住了不再批评什么：他在医术上的优势，实在是给权仲白带来太多自由了，导致他很多时候都过分随心所欲，尤其从前，更是想到一出是一出，这也算是他的一个缺点了。

不过，从前的事现在再说也没有必要，蕙娘还是对权仲白话里的另一重意思更感兴趣，她道，&ldo;余毒？你是说，杨七娘曾经中过毒吗？&rdo;

权仲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淡淡道，&ldo;她是吃过她生母的奶水，并没有直接服毒。不过就算是这样，从小身体也比较弱，直到后来清除余毒，才慢慢地好了。但根本元气的损伤，亦难以补贴回来。&rdo;

蕙娘惊道，&ldo;那瑞云姑爷‐‐&rdo;

&ldo;善久一下生就被抱到太太那里去了。&rdo;权仲白淡淡地说，&ldo;他生母去世之前，可能就见过他一两面，因此是无事的。他在胎里应该就比七娘子茁壮一些，元气充足，身子一直都不错。&rdo;

蕙娘从他的话里，自然能听出来一番妻妾相争的故事，因焦家从没有这样的事，就算理智上知道此事再正常不过，亦不免有些唏嘘，因叹道，&ldo;我素日总觉得自己也算是有几分才具了，其实大宅门里的女儿，若是庶女出身得嫁高门，哪一个不是一身的本事，却不能存了小觑的心思了。&rdo;

&ldo;怎么样都是内耗。&rdo;权仲白嗤之以鼻，&ldo;家里本来是休养生息、繁衍后代的地方，现在闹得成了又一个战场了，男主人自以为冷眼旁观，其实哪能置身事外？家里这么乌烟瘴气，他就算看不到，孩子难道看不到？多少手足相残、姐妹反目的丑事，就是这么闹出来的。你看许家……&rdo;

他忽地闭口不言，蕙娘越发有些好奇，待要细问时，权仲白又道，&ldo;许凤佳这一辈的事，都不去说了，就我知道的那些已经足够让人心冷。他们家面上还好，私底下也是个大泥潭。倒是杨七娘把三个孩子都养得不错，虽然那对双生子，将来谁袭爵也难说，但兄弟彼此感情还好。三柔也是大大方方的，又有主意，又不倔强，性子是随了娘。&rdo;

虽说桂少奶奶声称，&ldo;将来大妞妞喜欢谁，让她自己去挑。&rdo;但这是因为桂大妞是女孩，能够躲在帘子后头去接触一些同龄的男孩儿，歪哥作为男孩，十三岁以后基本不能再进內帷，不能和姑娘们有什么来往。就算他想，别家女娃也不会答应。要挑些他还算喜欢的候选人，也只能乘小时候了，她不知权仲白是否也有这个意思，听他对许三柔赞不绝口，心中便是一动，口中慢慢地道，&ldo;只是她母亲身子柔弱，不知道她是否遗传了几分……要说私底下的龌龊，那谁也说不得谁，这个倒是无妨，只要姑娘人好就行了。&rdo;

权仲白倒是吃了一惊，好一会才明白蕙娘的意思，不免笑道，&ldo;孩子们都还那样小，你想什么呢，真要给歪哥定亲，也得‐‐&rdo;

&ldo;也得挑他自己喜欢的是不是？&rdo;蕙娘接口道，&ldo;郎中，他又不是你，可以进出女儿家的闺房。要挑这几年也得给挑上了，不然，只怕父亲那边也会为他做打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