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弦古琴,音色低沉,在这昏昏暗暗的暮色里,仿佛述说心情。
宫人不由侧耳倾听而慢下步子,锦月看了眼一旁的尚阳宫女官,那女官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因为是大好日子是以训斥的口气也委婉许多,但求吉利:
“走起来,莫误了吉时,五皇子殿下还在承云殿中等着娘娘呢。”
宫人们一凛,立刻从低沉如泣的琴声里抽回神,快步走起来。
正此时,那低沉如诉的琴声骤然狂乱,接着便是几声刺耳的断弦声,戛然而止。
锦月听见那断弦声,面上仍是一片冷漠,透过红纱华帐,远远看见那正殿宽阔肃穆的大门正中,有个挺拔如玉立的,穿着玄黑缎子朱红赤金纹的男人,束着高高的金玉冠,在等着她。
是弘允。
弘允背后,承云殿的宫阙在暮色里化作广袤的剪影,红色宫灯燃着吉祥如意,在屋檐下照得一片灯火阑珊。
锦月渐渐从暗处,转入光明中。
寝殿里燃着鸳鸯红烛,帷帐、纱帘、摆件儿,连漆器、瓷杯都带着鸳鸯、喜鹊、的喜庆图案。
锦月站在殿门口,望着寝殿里有些迟疑迈不动脚。弘允侧脸来,看出她的紧张,朝锦月伸出手。
“来。”
锦月怔愣,眼前弘允宽厚的大手,和另一只骨节更修长、纤细却饱经风霜的的手重叠,那只手曾经是白皙的,有女子的秀美,现在却被晒成铜色、布着伤疤……
尚阳宫最高女官,姚尚宫,在锦月身后一步,她见锦月发愣,轻声提醒:“娘娘,您应把手交给殿下,一道进门。寓意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锦月微吸了口气醒过神,把手放在弘允掌心,抬眸正对上弘允微笑俯看她,握住她的手后笑容便在唇角蔓延开,渐渐露出整齐的皓齿。
“小心门槛。”弘允提醒道。
吉服长及拖地,锦月低首看,左右两旁的侍女立刻替她将裙摆轻轻捧了起来,她才跨入殿中。
身后跟随的十数个内监、侍女全数留在寝殿外一字排开安静侍立,只有姚尚宫,和四个端合欢酒、五色果的女史跟进来。
弘允拉锦月朝高床大帐走,锦月一下子想起昨日晚侍女交给她的那闺房之术教习手册:“等、等等一下!”
弘允侧目:“怎么了?”
而后见锦月满脸不自然、紧张,他俊眉一动,了然锦月所想。
“交杯酒,需在榻前喝。我们去榻前坐下吧,你也正好歇一歇。”
“哦,我、我到是忘了。”
姚尚宫凝眉小心提醒:“娘娘,您现在是五皇子妃,应当对殿下称臣妾……”
她话没说完,便被弘允抬手打断,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就说‘我’吧,我听着也亲切。”弘允道。
两人坐下,姚尚宫便朝端酒的女史扬了扬下巴。那女史立刻跪地奉上交杯酒。虽自小随和弘允亲近,但锦月对天发誓真是没有半分男女哪方面的邪念。所以,而下锦月只觉得和一向敬重、依赖的兄长般的男人,走这些仪式,真是说不出的“不自然”和“别扭”,连行动,都迟钝、呆傻
起来。
这不,她刚端上酒杯手就一抖,散了一半,“不想忙了一天,手这样酸,连酒杯都拿不住了。”锦月尴尬一笑,欲盖弥彰。
弘允忍俊不禁,看她目光越发热了热。
“这十几年来,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可爱的你,锦儿。”
锦月:“……”别了别耳边的碎发,“真的,只是手酸了。”
说完自己听着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然而偏偏,弘允还顺着她的话正经地肯定:“嗯,我知道是手酸。”
“……”呵呵。
她敢保证他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不若我帮你捏一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