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应该是清泉沐浴、焚燃熏香,然后轻拂于古琴上,而不该受狼牙手铐之苦,但此刻面对日本人的枪口,她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我对顾倾城是很有好感的,从她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到我们在院子里的初次会晤、再到刚才她交给我那张支票,最起码比唯利是图、一心钻到钱眼里的顾知今要好。所以,我横跨一步,挡在那名壮硕如牛的特警前面,转头向着鹰刀微笑:“鹰刀先生,顾小姐是我寻福园的客人,我担保她不会做什么对贵国不利的事,也不会突然撒腿逃跑,这手铐就免了吧?”
鹰刀下巴朝天,高傲地“哼”了一声。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种人见风使舵、欺压良民惯了,从来都是对上面吩咐的事“拿鸡毛当令箭”,只求讨好上司,根本不考虑处理问题的方式是否合适。
“滚开,中国人!”这名特警应该不知道我的来历,大大咧咧的一巴掌拍向我的肩膀,嘴里放肆地吐出一句日语粗话。他的手掌宽厚粗短,一看就知道练过空手道里的“劈桩”硬功,如果是普通人中了他这一掌,肩膀起码也要红肿几个月。
“你说什么?”我冷笑着,左掌一翻,啪的一声擒住了他的手腕。
他几乎没有丝毫停顿,握着手铐的左手猛挥过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我的右侧太阳穴。这一招已经是一击必杀的重手,可以想像,日本特警们执行任务时有多暴虐,竟然随时都会对毫无过错的陌生人痛下杀手。
“八嘎——”看来他的确没什么修养,除了日本的“国骂”还是“国骂”。
窗子是开着的,应该是在此之前,顾倾城曾经打开透气过,这也恰好省了一道繁琐的手续,骂声还没落地的特警倏地从我头顶飞了出去,穿过窗子,冲向半空。
我拍了拍手,皱着眉问:“鹰刀先生,你的手下,都这么喜欢随口骂人吗?”到这时,才听到那个人“噗通”一声落地,沉默了几秒钟才杀猪一样地惨叫起来。
鹰刀变了脸色,另外三名特警却全部楞了,他们的目标是对付顾倾城,还没有接到如何处置我的命令,冲锋枪的保险栓虽然开着,却不敢冒然开枪。
“我要见大人物,如果你不敢去通禀,我可以打电话给他。”我只说到这里,顾倾城已经顺水推舟地把电话递过来,带着她掌心里的余温和香气。她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严格卡着节拍来的,张弛有度,仿佛是完全按照剧本来演的舞台剧,而鹰刀、特警们只是她随手调度的演员或者道具。
我握紧电话,有点好笑地回头看着她:“顾小姐,这算什么?你早料到我会出手?”
她笑得很开心,嘴角上翘,露出两排莹白如玉的整齐牙齿。
我记得大人物的号码,原本只想说说而已,现在却被她逼得非打不可了。
鹰刀只是大人物的奴才,他做一万个决定、说一万句话,都不如大人物点点头或者摇摇头有用。
电话拨通后,大人物的嗓音略带沙哑,显然情绪非常低沉。他听出了我的声音,提高嗓音强颜欢笑:“风,你在楼上?我就在下面的车子里,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对于日本人厚颜无耻的明知故问,我除了无声地苦笑也就只有硬着头皮寒暄:“你们的特警人员态度太强悍了,几乎吓坏了我的朋友顾倾城小姐。是这样,她来北海道不过是为了取一架古琴,没有政治目的,也不会危害到贵国的国家安全、民族利益,能否给我点面子,高抬贵手?”
我们只隔楼上楼下的几十米距离,他偏偏装聋作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鹰刀恼火地瞪着我:“风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在我们日本,如果你想玩英雄救美的游戏,当心把自己也玩进去!”他的武功并不见得比我高明,所以只是虚声恫吓。
我向他晃了晃手里的电话,示意他噤声。
“风,其实我很愿意帮你的忙,但古琴属于皇室的珍藏纪念品,又是藤迦的遗物,唉,我希望留住它,以后睹物思人,也算是一种寄托。如果你想拿来送给女朋友,我可以命人送同样的琴过来,随便你挑好了……”
我愣了约一秒钟,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顾倾城说古琴属于无价之宝,而大人物的话说明他并不明白琴的宝贵——对于古琴的研究,日本古乐器专家们的水平并不比顾知今低多少,难道他们就没发现这架琴有多名贵?”按照平常思路考虑,我会觉得顾倾城与大人物话里所指的,并非同一架琴。
顾倾城低声笑起来:“风先生,你的女朋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