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草的动作一下子停住,方妙蹂躏了半天手里的草叶子,低头小声道:“三嫂,我想我三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他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人,但是……”说着,方妙的眼眶有些泛红,使劲抽了抽鼻子。
听她提到方岁寒,凌菲也愣住了,脑海里一下子就映出那个晚上纠缠在一起的场景,压在上面沉重而又火热的身体,还有那个算不上亲吻的吻,想到那个男人对自己坚定的说他一定会活着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手不受控制的细细抖起来。
那些回忆清晰的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伴随着那些回忆的是那种钝钝的痛,那种痛好像好像在方岁寒离开的时候就开始在心里扎根,时时从来没有停止过,不过一直原来自己都选择了忽视。
搬到新家的那一晚上,她梦到了方岁寒,那个男人依旧是那副凶狠的模样,但眼里的温柔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迷茫以及愤怒在他如水的眼神慢慢淡去,最起码这个男人他是支持自己的。
“嫂子、嫂子,你怎么哭了……”一边的方妙久久没听到她说话,一抬头就看到她三嫂呆呆的,两颊挂着两串晶莹的眼泪,虽然没有发出声音,那表情让人看着心里堵的厉害。
“唉?我哭了?”回过神来的林芸希慌乱的去擦脸,因为太着急,忘记了手里都是泥,结果抹了两三下,脸上多了好几道黑色的印记。
“别动了,我给你擦!”看她越擦脸越脏,方妙赶紧过来帮忙,但是她袖子和手掌也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只能用手背给蹭几下,泥是掉了不少,但是脸上却变得黑一道白一道的,看着十分滑稽。
“哈哈,三嫂,你现在看上去真像一只大花猫!”知道自己刚才提到三哥触及到了三嫂的伤心事,方妙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林芸希的脸笑个不停,还喊方安和一起过来看。
方安和是个老实孩子,一看三嫂脸都花了,一点都没有围观的意思,一直喊方妙找帕子给擦擦,只有三个人的山头立刻变得鸡飞狗跳的热闹起来。
“这是谁家的地?”从山上走下来两个人听到山头上的喧闹声停下了下山的脚步,一个穿着紫色袍子的年轻人问道。
“回少爷,这个山头因为碎石头比较多,鲜少有人在这种地,我想想,应该只有方家在这有地,不过这块地已经荒废了好多年了。”随行的五十开外的一个老者躬身回道。
“哦。”问话的年轻人一听那山不适合种地就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提提袍子的下摆,嫌弃的盯着上面溅上去的几个泥点子,“真不知道上山有什么好玩的,到处都是泥,弄的鞋和衣服都脏的要命,鞋底到底沾了多少泥,走路都费劲!”
老者点头不语,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少爷说趁刚下完雨踏青的,结果刚走不远就踩了几个水坑,弄的鞋里全是水,发了顿火走到一半就回来了,这能怪的了什么,不过在少爷发火的时候,绝对不能多说话,否则这气肯定会洒在自己头上。
半跪着替少爷用小树枝将鞋底的泥都刮干净,老者劝道:“少爷,这也快到晌午了,再也不会去老爷和夫人就要担心了,咱们先下山吧。”
用了两块手帕才把脸擦干净,不过那种又干又绷的感觉真是难收,眼见着日头转到正中,三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吃饭。
抱着草刚下来坡就看到小道上站着两个男人,因为不像是村里人,林芸希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穿戴和举止应该是一主一仆,不知道怎么跑到山上来了,虽然一个胖的走路都费劲,另一个年纪挺大不像什么坏人,但这荒郊野岭的遇到陌生人,秉承着小心无大过的原则,林芸希还是低声喊方妙和安和快点走。
她一说话,本来还低声喋喋不休的少爷被声音吸引着抬起头看过去,只一眼,就立刻呆愣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盯着林芸希的脸,美人,美人啊,真正的美人。
白皙的好像吹弹可破玉脂的皮肤,两道娥眉淡若青烟,仿佛含着春水一般的眼睛,俏生生挺立的鼻子和那殷红小巧的嘴唇,比画中的仙子还要美几分,虽然穿着粗陋的衣裳,但一点都没有损失这人一点美貌。
见到这陌生的女子,周瀚元感觉自己之前在醉乡楼看到的那些头牌个个都成了庸脂俗粉,都不配给这女子提鞋。
刚拐上小道,前进的道路就被拦住了,林芸希抬头一看,那一个人能顶他们三个人粗的富家公子正站在道中央,这路本来就不宽,被他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路突然被拦住,林芸希停下脚步戒备的看着他,见美人直直的看着自己,周瀚元感觉刚才那烦躁感一扫而光,向前一步,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在这荒郊野外竟然能遇上这么美丽的人儿,简直就是天赐良缘,敢问是哪家小姐?”话里透着轻佻,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林芸希看个不停。
长的肥头大耳还恬不知耻的拦路搭话,这就是电视里演的经典的好色之徒了,不过看这人衣着像是个富家子弟,怎么出现在这里?竭力忽视那恶心的目光,林芸希向旁边退了一步,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来人,这登徒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还是静观其变。
啊,美人冷着脸也那么好看啊,在林芸希的冰冷的目光下,周瀚元更是兴奋起来,张着双手,解释道:“小姐放心,我并不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虽然没见过你,看样子你是村里人吧,我是周文家的小儿子周瀚元,咱们可都是一个村子的,敢问小姐芳名?”
自报完家门,周瀚元有自信这个女子一定会对自己放松警惕,也许会另眼相看也不一定,因为他家有百亩良田算是小有财富,怎么说也是个大地主,他爹周文在这十里八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虽然自己在村里鲜有露面,但报出他爹的名号肯定有用。不知有多少人都想把自己家闺女嫁到周家,因为嫁到周家成了少奶奶,等于一辈子衣食无忧甚至锦衣玉食,所以对那些饭都吃不饱的人来说,做梦都想要那样的生活吧。
周文?周瀚元?林芸希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表示自己不认识,她嫁到方家村时日尚短,不过听他的意思,这人的爹好像在村子里挺有名的。
深知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能和别的男人有太多的接触,尤其是在这很少有人经过的野外,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那可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楚。林芸希没理他,拉了一把方妙,淌着旁边小腿高的水坑直接绕了过去,路边的草木又高又湿,从那经过,身上基本就湿了一层。虽然湿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不过能躲过那个恶心的人,一点都没犹豫。
三人好像被人追一般逃下山,一路上方妙憋的脸通红,等到了家,才把手里的筐狠狠的掼在地上,气的直哆嗦,咬牙切齿道:“周瀚元那个混蛋,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胡作非为,竟然、竟然敢……”都说周家的小儿子是个好色之徒,今天看了果然就是这样,没想到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真是色胆包天。
“哎,哎,别想了,你这么小的年纪老发火会老的快哦。”林芸希实在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只有野草和泥土的山上,不过这次也给她提了个醒,以后再出去要小心些。
虽然气的不行,但是方妙也知道自己不能把那个王八蛋怎么样,这事要是宣扬出去对自己和三嫂的声誉都不好,只能咽下这个口,恨恨的抱柴禾准备烧火,把自己心里的气全都撒在干柴上,使劲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对于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林芸希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则是叹了口气,家里没有男人真是没有底气啊,今天若是有方岁寒跟着,那个周猪头肯定不敢拦路搭讪吧,唉……
前世活的将近三十年加上穿过来以后过的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林芸希第一次感觉到男人的必要性,但是这种现状暂时没法改变。
“老三家的、方妙、安和,有人在家吗?”林芸希刚把米给淘好,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喊,听声音应该是二嫂刘氏,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来这里干嘛,当初分家的时候那老死不相往来的眼神她可一直没忘,不过她这个二嫂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肯定没什么好事。
因为位置偏僻,刘氏已经好久没来祖宅这边,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一片残垣断壁,所以看到那高大气派的青砖墙和干净宽敞的院子愣了一下神,五尺多宽青砖铺就的小路从门口通到正房,将偌大的院子分成两部分,右边靠近大门的地方有整洁的水井,左边的有新搭建的棚子,棚子旁边摆着几盆盛开的花,空气中好像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跟自己想看的那又赃又乱散发着兔子屎臭味的院子截然不同。
这院子收拾好以后看着可比方家那个拥挤的院子要强很多,能顶方家两个大,以后起了东西厢房,养鸡鸭和种菜都有富余,不过再好这里也姓林,刘氏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就那么轻易把祖宅让给林家。
“二嫂,真是好多日子没见,今儿过来有什么事?”对待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恶言相向的嫂子,林芸希虽然厌恶但是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平和,只希望她赶紧说完来的目的,赶紧走人。
自从偷银子的事情被当众揭发,自己又险些被族老驱逐出方家,刘氏做贼心虚不敢靠近林芸希,很是老实了好多天,不过事后大哥和大嫂都一直坚持说没有拿银子,她俩都是被老三家的给诈了,刘氏跟方元武对这事一直半信半疑,一方面,若是大房的人没拿银子怎么会知道老三家的有那么一大笔银子,大嫂撺掇自己去偷银子就是想让她顶缸,另一方面,刘氏跟方元武也有些相信大房并没有拿那银子,虽然大房在村里一直装作老好人和孝顺,但是作为最想分家的人,如果真要拿了那银子肯定会找理由搬离老院子,而不是现在天天面对自己摆出那副臭脸子。
刘氏谁都不相信又看谁都像是害她的人的,见了这院子更觉得林芸希帮着娘家人夺她们方家的家产,那点心虚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所以说话的口气就冲了,“老三家的,你什么意思,怎么,我还不能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