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不说话。
容楚轻轻抚着自己衣袖,珍珠白的袖口已经微微有点脏,这几天风尘仆仆马不停蹄,他连衣服都没时间换,这对于一天要换三次衣服的奢靡国公来讲简直是破天荒的奇迹,他盯着那处污垢,眼神却有点飘,好像注意力全然不在这里。
“我只做我想做的,并且一定能做到,而无需在意其后结果。”半晌他道,“如若是我的,那必然是我的,如若不是我的,我容楚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事,也不负这一生来过。”
一弯月色曲曲折折透过灌木丛,落在他脚下,照亮前路如流水,是江,是河,是海,或者有太多转折,却无限宽阔。
周七默不作声,看了看主子在月色中分外冰清的侧影,双脚一蹬马腹,快速驰向队伍之前。
“前锋听令,急速前进!”
夜色更深,攻击更烈。
西番军发了疯,势必要在今夜拿下北严,帅旗下一道人影驰来驰去,不断发布着各种攻城命令。
而城头上,太史阑竟然也发了疯。
“上城!上城!”她忽然拔剑而起,一步跳上城头,“把所有百姓都给我赶上来,结成人墙!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声音尖利,响在各种喊杀和爆炸声里,城头上士兵乍一听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头一抬,都怔住了。
“赶上来!赶上来!”
“你疯了!”花寻欢沈梅花等人齐声喊。
这下连那个一直韬光养晦的王千总都按捺不住,急声劝阻,“不能!百姓上城,那就是肉盾炮灰,必死无疑!”
“城破了一样必死无疑!”太史阑大喊,“给我把人拉上来!拉上来!挡一刻是一刻,我不要输!我不要输!”
众人怔怔地望着她,眼神不敢置信——她真的疯了?
也有人渐渐相信,太史阑性子那般刚烈倔傲,最近压力又这么大,一城生死系于她一人之身,这叫一个女子如何承受?
无尽压力和逼迫之下,绝望之前,她失心疯也是可能的。
醒悟到这一点,众人眼底的绝望顿时如潮水般呼啦一下涌出来——太史阑都疯了!主心骨和精神支柱已塌!北严,是真的完了!
北严在三天前就该完了,但因为有坚毅刚强超乎常人的太史阑在,众人一直咬牙苦苦支撑,总觉得还有希望,那么强的一个女子,她在,就是深谷那头的微光。
可是现在……她下了这样可怕的命令,这绝不是她在清醒状态下能做出的决定,她真的……真的疯了!
“去拉人!去赶人!”太史阑开始踢身边的士兵,“快去!不然以军法处置!”
“太史!”史小翠一把抱住她,太史阑啪地一个横肘拳,打得她身子一仰。
“滚开!”
“太史你疯了!那是小翠啊!”沈梅花上前来拉太史阑,杨成已经大步奔来,目中怒火闪烁,伸手要推太史阑,苏亚扑上来拦住,陈暮又怯怯去拉苏亚。
几个人纠缠成一团,花寻欢张着嘴已经傻了,连李扶舟都怔在那里。
城下西番军也发现了不对,一开始还以为有诈,渐渐觉得不对劲,也停止攻击向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