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袍也不换了,景安帝命令轿辇去往公主府。
一路上,他半阖着眼眸摩挲玉扳指,思索着幕后主使,面色沉冷骇人,一旦知道是何人所为,定要抄家灭族。
然而,景安帝冲天的怒火在一眼看到翘着小腿坐在凳子上的小嫒嫒时,全都化作了乌有。
他紧紧攥着玉扳指,眼神幽深,别人就罢了,他亲手将盘奴从小婴儿养大,岂会看不出来小女孩真的和盘奴小时候像极了。
“舅爷爷,爹爹坏,娘坏,不要嫒嫒。”嫒嫒看到了舅爷爷,可高兴坏了,她爬下凳子,哒哒哒跑过去,要告状。
小女孩兴冲冲地往穿着龙袍的高大男子跑过去,这一幕令不少人都提着心。
姜昭的眼皮跳了一下,也有些担心皇帝舅舅会出言怪罪,即便她不是小嫒嫒的娘亲,可对小嫒嫒硬不下心。
“你叫朕什么?”景安帝神色高深莫测,低头看着龙袍边上的矮墩墩,仿佛看到了从前的姜昭。
“舅爷爷!娘亲舅舅,嫒嫒舅爷爷!”嫒嫒小脸皱着,觉得舅爷爷也变了,有些气愤地从衣领下面举起一只精美绝伦玉石镶嵌的项圈。
这是舅爷爷送给她的项圈,嫒嫒一直都戴着,舅爷爷还拿什么骗她?
熟悉的项圈映入眼帘,景安帝捏着玉扳指的指骨发白,旁人即便是盘奴都不知晓,这项圈分明是他从前的生母温康太后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但小女孩手中的这个明显多了些珍贵的玉石,原来的那只是纯金打造,他的生母所有的金首饰融在一起……
景安帝将举着金项圈的小嫒嫒抱了起来,绷着嘴角再三端详,心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不错,这必是那只被他珍藏的金项圈。
尽管它的上面多了璀璨的玉石,可景安帝还是能辨认出来,因为暗里的那两个字永远无法被人模仿,季奴。
因为他在先皇的皇子中行三,生母身边的旧人告诉他,尚未取名的时候只以季奴称他。
“将龙榻暗阁的那只锦盒取来。”景安帝沉声吩咐王大伴,掩下了所有的复杂情绪。
“舅舅,嫒嫒不会,不会是您……?”这一举动却被姜昭给误会了,她偷瞄景安帝的神色,嘟嘟囔囔地哼唧。
想一想还真是呢,表姐妹也有容貌相似的,舅舅在民间弄出了一个遗珠?结果来认亲了?
“那个姓陆的男子呢?传他觐见!”景安帝猜到姜昭话中未尽之意,吹着胡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他有没有沧海遗珠,他还能不清楚?这小盘奴八成就得是盘奴的女儿!
“舅爷爷厉害!”嫒嫒却很高兴地拍起了手掌,觉得舅爷爷是在给自己出气,训斥过娘亲要训斥爹爹了。
陆照恭敬上前来,结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小郡主蔫头蔫脑,而小嫒嫒咧着嘴哈哈大笑坐在九五至尊的腿上,拍着手掌。
他瞳孔微缩,以举子的身份向景安帝行礼。
景安帝让他起身,眯着黑眸打量他,审视的目光极具威慑和穿透力。
换个人可能当即就两股战战跪下了,陆照垂眸,镇定站立,任由其打量。
“一副好相貌。”意味深长地吐出几个字,景安帝挥手让他退到一旁。
他需要等到王大伴带着锦盒过来。
“无事,陆郎君不必担心。”姜昭总是忍不住想多看陆照一眼,磨磨蹭蹭地挪到了他的身边,好心提醒他。
陆照不曾看她,无声地颔首,脑海中显出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小半个时辰后,气喘吁吁的王大伴带来了锦盒,呈给景安帝。
当看到小女孩理直气壮地坐在陛下腿上,手中拿着糕点吃的画面,他的眼中也不由露出了怀念。
真的,很像小郡主。
面无表情,景安帝打开了锦盒,瞥了一眼后又猛地合上。
里面是空的,空无一物。
“嫒嫒为何出现在城门口呢?你爹爹和娘亲找不到你,生气了。”景安帝早得知了陆照遇到小嫒嫒的说法,温声和眼前的小盘奴说话。
果然是爹爹娘亲生气不理嫒嫒了!听了舅爷爷的话,嫒嫒彻底放心了,探着脑袋让舅爷爷看自己头上的珠花,“娘玄冥司,爹爹嫒嫒去,嫒嫒简舅舅玩。简舅舅给花花,带嫒嫒湖上玩。”
“嫒嫒困,见不到简舅舅,害怕,见爹爹。”
磕磕绊绊,小嫒嫒用自己的语言将那天的事情和舅爷爷说了一遍。
娘亲去了玄冥司,爹爹带着嫒嫒也去,然后嫒嫒和玄冥司的简舅舅一起玩。简舅舅给了嫒嫒珠花,还带着嫒嫒去湖上玩。嫒嫒困了,醒来后就到了城门口,没有看到简舅舅她很害怕,好在爹爹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