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在大殿门口处的蒲团上跪下,在虚净身后的主位上是一座金光灿灿的巨大阿弥陀佛座像,两边分立着大势至、观世音两大护法菩萨。陈列双手合什,心中默默祈祷,援军啊、粮食啊早日到来,崔起和段乞丽也分别在他身边跪下,一起默默地祝福。
许久,陈列站起身来,不想打搅众僧,转身往外就走,虚净和尚赶忙出来相送,陈列轻声问:“虚净大师,如今城里粮草不够了,你们这里情况如何?”
虚净双手合十躬身道:“多谢陈将军惦念小寺,这里情况尚可,崔郎中衙门一直按量供应,本来我们出家人就清欲寡淡,饮食简单,节省的粮食每隔三五日都在寺门口熬粥救济百姓。”
“好,我代百姓多谢大师了。”陈列点点头,凝思片刻又道:“不过空闲时间你也带徒弟多去街上走走,现在百姓饥饿比任何时候更需要精神力量。”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怎讲?”
“色即眼睛看到的一切,万物本空的理念就是不要对万物起执情,反而使身心不得自在,使得谈空却又恋空,其实恋取世事和恋空并无分别,同样是执取而不放一切能见到或不能见到的事物现象,是人们虚妄产生的幻觉。色即是空,使人们认识到事物的现象,认识到诸多的痛苦和烦恼都是虚妄产生的。”
“对,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百姓士卒们挺过难关,让他们认识到诸多痛苦和烦恼都是虚妄。”
“遵命!”
正月十五,中午,陈列从城上检查城防后下来,骑着大棕马回到府衙,府衙除了他的大桌案和交椅,还有西侧大沙盘,再没有任何座椅了,显得空空荡荡,仿佛又回到了初到邾城时。
一阵冷风吹进他的衣袖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正月的气温并没有升高,风反而刮得更猛烈,使人感觉更加刺骨的冰冷。
在交椅上坐下,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他忍住饥饿,拿起水壶喝了几口,倒在交椅上,迷糊起来。
朦朦胧胧中,看见段乞丽提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到大桌案前,把包袱打开,递过一双筷子,一阵肉香味扑鼻而来,陈列马上精神一阵。
揉了揉眼,发现是真的,包袱里赫然包着三四十个馄饨(魏晋时期称饺子为馄饨)!
陈列不顾一切拿起筷子吃了一个,啊…。。人间美味,满满的一口肉伴随着香气充斥他的所有感官,正待要夹起第二个忽然抬头看见段乞丽忽闪着淡绿色的大眼睛开心的看着他。
“这是从哪来的?”陈列啪的把筷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这是王大婶教我包的啊。”
“我是问肉和面是从哪里来的?”陈列厉声喝道。
段乞丽眼里瞬间噙满了泪水,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陈列知道,城里已经断粮三天了,米行也已空了,所有积存粮食统统都已经没了。他看着段乞丽惨白的俏脸已经瘦下去一圈,越发显出眼睛的比例更加大了。
……陈列心里一酸,放缓了口气,温言道:“我不能例外啊,这会让军民失去信心的。”
“哇……”段乞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来邾城后第一次哭了起来,上次哭还是在船上,陈列答应带她离开时。
“这是我自己省下的一点面粉,王大婶说你们中原人正月十五都要吃饺子的,我们给你包的。”
“这肉……”
“最后一匹战马,呜……”
鲜卑人男尊女卑,男权至上,他们的传统意识观念就是满足男人的一切,男人是部族里的顶梁柱,是天。
“唉……”陈列强忍住泪水,拿起筷子,站起来,拉着段乞丽的手,把她拉到交椅上坐下说:“来,咱俩一起吃。”
“我吃过了,真的。”段乞丽坐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