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霆坐在走廊长椅上,坐了很久,事实告诉他,隋心病了,很严重的病。事实也告诉他,隋心不想也不愿意治疗。她早知道自己病了,才会狠心将洋洋留给自己。她是铁了心不愿意治疗,视死亡如归途。
隋心对死亡的平静和选择,让他心生恐惧,心生绝望。是他,是他一点点让她掺着泪拌着血改变着。是因为他,她一点点被环境,被大家所扭曲着成长。
是穆家给了她足够的背景,丰裕的财力物力势力,让她高傲让她跋扈让她居高临下地讽刺嘲笑他人。却没人为她这样的性格善后。更没人教她“人情留一见,日后好相见”。她轻易地得罪身边的人,甚至一度让他厌烦。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活了,开始注意别的女人,也是在那时,种了今日的后果。隋心,至情至真,爱就是爱,不爱就真的不爱。
她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一次次地任由机会溜走,等到他幡然醒悟,回头寻找时,她已经对他死了心,如果还有一点点爱一点点不舍,那一定是对以前的穆霆。
医院走廊里渐渐亮起来,穆霆抬头时,才惊觉已到清晨。
他推开病房的门,病房内有些暗,他轻轻地带上门。
隋心还在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睡的不踏实。接着眉头紧紧蹙着。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刚一触到她猛然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接着转目看向他的手。
他像做了坏事一样,立刻收回手。
“洋洋呢?”她问。
穆霆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嘶哑:“昨晚和妈一起回家了。”
“昨晚?”隋心坐起来看向窗外,窗外灰蒙蒙的,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她连忙掀开被子要下床,穆霆按住她,良久没有开口,像是和什么较劲一样,紧抿着嘴唇。
“你要说什么?”隋心问,自上次他一直跟着她以来,她对他已不像之前那样一句话将他冲八百里远,她都快要离开了,太过执着于怨和恨,挺累。所以对待穆霆语气温和许多。
“隋心,不能逃避,好好接受治疗,一定会好的。”穆霆终于说出口。
隋心脸色一变:“我不愿意。”他知道了,她一把掀开被子,推开他,下床。
穆霆从背后将她抱住:“大心!”
隋心身形一定,被穆霆制住。心里涩疼,吐了一口气,片刻后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常笑话又害怕的黄叔,就是那个住在我们隔壁的柱着拐杖的黄叔,他长得丑我们看着都害怕,却笑话他嘴歪眼斜又流口水的那个黄叔。你知道吗?我和他是一样的病,治不好就会死,治好了,保不准会有这样那样的后遗症。像我这么倒霉,惹老天讨厌的人,一定会活得比别人更惨一点。”
“不会的。”穆霆紧箍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轻声哀求:“不会是那样,一定能治好。”
隋心感到颈窝处湿湿热热的,心头一阵抽疼,她以为自己早对穆霆没太大反应了,原来并非如此,她笑了笑:“穆霆,你别这样,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如自挂东南枝,是不是?”这个时候,她还在开玩笑。
她越是这样不在意,他越是疼,疼的他快要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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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个无论谁都不愿意久待的地方,哪怕冬日暖阳照进病房,带来些许暖意的,又有凉风抚面,隋心还是不喜欢。
隋心不愿意治疗,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
她摸着洋洋的小脸蛋,对穆霆说:“干嘛要搞的气氛这样凝重,我只是不想治病而已。治了又不会好,好了也不一定过两年不会死。我又是一个对国家没什么贡献的人,并且挺招人厌的人,何必浪费药物,给需要的人不是更好吗?还可以给祖国省点资源,多好。”
“隋心!”穆霆突然提高声音打断她,她轻松的方式让他恼火。
坐在隋心怀里的洋洋,被他突然一声,吓的打了个激灵。隋心不悦:“你吓到洋洋了。”
穆霆看一眼吓到的洋洋,语气稍稍缓和:“你怎么样才肯接受治疗?”
隋心看向穆霆,露出恬静的笑容:“穆霆,为什么你总不会如我所愿,以前是,现在也是,为什么不能尊重我,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记住现在的我不好吗?你非要看到我头发掉光,形容枯槁,丑的不像话,你才能心满意足地放下我忘掉我,安慰自己你已对我尽了责任,接着心安理得地另娶他人吗?”
相对于隋心的轻松,穆霆极其痛苦地发声:“隋心,不会再有其他人。”
隋心笑了笑:“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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