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一萍又回到了三辉顶。此时他才知道这三座三峰分别叫银辉顶,金辉顶,圣辉顶。他此时便在金辉顶上,也就是丹辉殿所处的山峰上。不过是在丹辉殿较远的东侧而已,此地唤作东来阁,是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他的品级按理不够住在此处,而是住在银辉顶的紫气阁才对。但现在情况特殊,丹辉宗为表重视,便将他安排在此。
栾一萍趴在窗前,看着丹辉宗弟子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心中暗笑。不过这暗笑只能在心中,是半点不敢表现出来的。丹辉宗的弟子在装饰灵堂,悬挂白幡、白灯、白花。这正是他觉得不对的地方。
万雷道被破在张九灵被害之前,丹霞生被杀却是在张九灵被害之后。只是青龙脚程快上不少,栾一萍几人又『乱』成一团。是以青龙能在栾一萍之前将丹霞生尸体带回,但二人实际上是前后脚。青龙才将丹霞生尸体放下,便有弟子通报栾一萍叫门。几人不知其来意,便商量了半刻,又留了点时间向府中弟子通报丹霞生的死讯。金霞为了解释丹霞生尸体为何在宗内,便称这尸体今天早晨神秘之人送回,比实际时间早了三个时辰。这样既可解释为何四老没有出去寻找神秘人,也可以解释为何宗内弟子不多。宗内弟子确实是今早派出,为的却不是寻找什么线索,而是幕主许他们的好处。
栾一萍心思细腻,便这样看出了破绽。其一便是他第一次入门时间,等候的颇长,这是他根据路程计算的。这点在见到丹霞生尸体之后,他已经自行解释了,只当是人家心生悲痛,所以通传以及迎客慢了一点。但就在出门之刻,他又意识到,若是他们得到丹霞生的死讯在三个时辰之前,丹辉宗内应该满布白幡。第二个疑点被想到,便让他对丹霞生尸体运回的时间产生怀疑,随即又想到第三点,便是那两个小童。那小童必然如其他四老的跟班一样,随时相伴丹霞生,因而异常悲怆。但这几名小童毕竟年龄尚小,都未开始修行,纵然体质远超同龄,哭了三个时辰,也该筋疲力尽了。但那两名小童虽然哭的惹人生怜,也不敢出声,但精力消耗确实不多,修行之人感觉最是灵敏,自然逃不出他的洞察。先前被丹霞生死讯所惊,未及细想,后面仔细思考却觉得可疑。他无法由此想通其中缘由,也不敢确定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但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设想种种可能,早打定主意,但凡有些不寻常,便赖在丹辉宗不走。他入丹辉宗同门知道,丹辉宗的弟子也都看到,如此的话,只要不离开丹辉宗,就能保命了。当然,这是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
“这位师兄,在下虽然不是丹辉宗之人,但对丹霞前辈的死同样万分悲痛,这孝帕也请分我一条。另外有什么活计我能帮上忙的,还请知会。”栾一萍见有人过来,连忙上前说道。
“师兄有礼了,这点活儿我们自忙的过来。栾师兄既然是客,便好好休息吧。孝帕我这恰有一条,便留给师兄了。”那人看了一眼,递过一条孝帕来。
“多谢师兄。”栾一萍稽首回礼,接过孝帕,如样戴在头上,心中却舒一口气。
就在栾一萍转身回到屋内的时候,丹辉殿中金霞缓缓睁开双目:“这人有点机灵,但一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二也不曾多问什么,只要老实便不用管他了。”一旁银霞,点头称诺。
恰在此时,有门人通报,玉皇观大长老门外求见。
天蝎族是南疆七十二大族中最靠北的一族,也是南疆中号称前十的大族之一,历来负责南疆的守卫。今日在天蝎族万毒岭上,两人影正秘密交谈着什么。一人黑衣遮体,又在外面穿戴一件黑『色』带帽披风,面目为黑布包裹,却又带了一张面具,只漏一双眼睛在外。正是在万雷道上,与众人分别的幕主。另一人装束相差不多,只是衣着尽是紫『色』,也不曾遮挡面目。此人是当今的天蝎族长,娄窟。
“此番我来,是告罪朱焰老祖之事,本应将此人生擒,交给贵族,以偿贵族在我等近日行动之中的宽裕之情。只是此人确实太过滑溜,眼睁睁的又被他跑了。”幕主躬身说道。
“一个反叛血亲、卖主求荣、背信弃义的丧家之奴,在你们中原竟能成名做祖。莫非我一直高估了中原修真界的实力?”娄窟声音略沙哑的说道。
“此人在南疆的行径,我不知情。但就在中原的表现,确实有些实力。燎云手破丹霞剑诀前十二式,叱火翼一展,张九灵都追之不及,如今更能施展出不成熟的火遁之术,将肉身化作火焰遁走。”这里所讲火遁之术,是指火遁终极,即身化火焰的遁法。而朱焰借助火翼施展的遁法,也可称之为火遁,却只是借助火灵之力增加速度,就不那么难得了。
“唔?倒是涨了不少本事。这套赤火九变的功夫,是火族的神通,但能练成九式的屈指可数,若非曦族栽培,以朱焰的资质恐怕是一式也练不成,就更修不成真正的火遁之术。应该是从你们中原学了点别的东西,胡『乱』修炼的吧。”
“据我所知火族崇尚火焰,认为火是万物之源,各个精通火术。听你之言,莫非是血脉中有什么潜力么?”
“哼!无非专而精而已,哪有什么潜力可言!南疆大族七十二,小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各有图腾。有的是金木水火,风雷冰雪,此类种族无不认为宇宙是各自膜拜的元素所生;有的是天地山川,日月星辰,此类又无一不认为世界因各自膜拜的现象而运转;也有种族是草木虫鱼,飞禽走兽,此类又无不认为万类众生皆是各自膜拜的神兽而化生。久而久之,自然能自其中领悟出一些修行的诀窍。”
“我想也是。一个朱焰凭着赤火九变的三招两式就能大闹中原。倘若南疆各族血脉之中都有天赋,又怎会困守于此,始终不能壮大呢。”幕主点头称道。
“赤火九变曾是火族的镇族之法,在火族被灭后又被曦族得了去,类似的法门在曦族密藏中指不定藏了多少套呢。这曦族遗宝朱焰百年不取,我等也任由其逍遥自在,自有缘由。如今他跑了倒好,只要此人在南疆北域,我天蝎族就占尽先机。倒是你许我的其他好处,可不许拖延怠慢了。”
“这是自然。南疆物产丰厚,与中原互通有无,本就是互利之事。那便依先前约定,你的人负责将灵材运出南疆,我的人自会替你找到销路,还你本钱之外,其余收获五五分成。”
“第一批灵材已经备好,三日后便可交接。”
“翘首以盼!”幕主一拱手,转身告辞。
就在幕主离开不久,娄窟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与娄窟装束相似,但面目上尽是一些墨『色』纹身,看起来极为恐怖。此人唤作娄冈。
“族长。对方未能如约拿住朱焰,就这么算了?”
“娄冈,当初的约定本就是擒到朱焰要交给咱们处理。现在对方未能擒到此人,自然不算违约。而且你以为得到朱焰,就得到曦族遗宝了?他若是关键之人,又岂能逍遥百年。朱焰从他们手里逃出来还不算坏事,被他们直接灭了口才是得不偿失。”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准备交易之事,同时秘密搜捕朱焰。此人虽不是取宝最关键之人,但将此人拿在手中,也能在取宝过程中掌握先机。”
“此人既非关键,难道还有别人能打开曦族遗宝不成?我记得当初朱焰可是打开一座的。”
“此事不假,但他也只是能找出位置而已,其中禁制却不是他能打开的。至于关键之人,应该快出现了吧。”娄窟解释至此,摆了摆手,“好了,你已经问了不少,该知道怎么做了。”
“是。属下告退。”
在南无乡与张九灵分别处,三长老周世安站在原地,对着滚滚而逝的江水负手而立。身后数名弟子恭候。他们在万雷道与幕主等分手之后,幕主回身去了天蝎族,而他则被派来追捕南无乡。
“三日了,还不能追到那人,必是走远了。我有事先走一步,其余弟子回来后,你们也一同撤出南疆吧。此地不宜久留的。”周世安言毕,奔着万雷道,御风而去。
天师府内,弟子们早课完毕,正要各自去做杂物,突然一声钟鸣。弟子们听闻纷纷驻足,彼此相看。惊愕间钟声再响,原本沉默的弟子,瞬间哗然。但紧接着钟声又响,终于有弟子反应过来。
“去五雷殿,快去五雷殿!”
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声,众弟子们纷纷反应过来,都向五雷殿跑去。类似的情景在天师府内各处上演着,期间钟声共响了五次。
五雷殿中,副府主冯九虚双目紧闭,面『色』凝重。陈太生躬身垂首,几番欲语还休。在其下还有二人,同样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二人是陈太生的师弟,赵太章,祝太一,是新近的入道之人。
就在几人沉默之间,五雷殿外,天师府弟子早已列成阵势。五声钟响,是他们从未听闻之事。便是府中记载,上次发生同样的事还是千年之前。因而一个个都凝神屏息,绝无半点喧闹。
“太生,去宣布现在的情况吧。等你三位师叔回来,倘若消息属实,便由你接掌府主之位。”冯九虚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目绽精光的说道。他们才得了丹辉宗的消息,说张九灵极可能遇害了。
陈太生挺了挺身,嘴角半张,慢慢退到殿外,冲着一众弟子道:“现在开始府内一级戒备。所有岗哨增加一倍,出入口人手增加四倍,暂时取消早课晚课,炼气期弟子自行修练,归元期弟子辅助监察,御神期弟子放下一切公务,随时待命,直到听见三声鼓响。”
陈太生说道此处,降了一个声调:“御神期弟子留在原地,其余人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