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先知的老太婆咧嘴一笑,露出了嘴里参差不齐的几颗牙齿,她搔姿弄首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会来,而且我还知道你想问些什么,年轻人。”
曾经被地精第二帝国用预言法术坑过不少次,罗正道对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手段始终心存芥蒂,已然到了眼下这当口,他不喜欢跟预言打交道也不行了。表情别扭地瞧了瞧对面这个笑得花枝乱颤的老太婆,罗正道不禁开始琢磨对方这番话背后究竟暗藏着是什么潜台词。
“好了,好了,年轻人,你的目标很远大,可是人类的信仰真能如你所期望的那样不再寄托于神明吗?”
闻声,罗正道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起来,创立科学教的事情仅限于威克礁定居点,关于无神教的终极目标也没跟任何人说起,当下他忍不住反问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
“从来只有新的神取代旧的神,没有神明的信仰怎么可能存在……除非你自己就是这种信仰的载体。”
听到这里,罗正道忽然感到安心了不少,看来所谓的先知也不是真的无所不知,就算这老太婆神通不小,她也只看出表面现象,根本不知道内里的实情,罗正道可没有封神的打算。把心情放松下来,罗正道满怀自信地一笑,说道:
“你是说封神吗?不,我没考虑过这种事。”
老太婆笑得满脸褶子堆叠在一起,说道:
“这与你的本意无关,命运注定会走到这一步,你跟我一样清楚。”
科学本身当然可以视作一种信仰,可是科学家个人未必没有别的信仰,实际上,地球的大部分科学家都是某个宗教的虔诚信徒,真正持无神论者反倒从始至终都是少数派。罗正道在威克礁推广的科学教,动机仅限于与无孔不入的神殿实力抗衡,在三级议会中制造某种平衡避免被掣肘,问题是世界上的事情一贯充满了令人发噱的戏剧性,种下龙种收获跳蚤的事情也不是新闻。诚如这位自称先知的老太婆所说,科学教汇集的信仰很有可能汇集到罗正道的身上,到了那时,他想不封神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解除荒神诅咒的事忙活了好些年还没个头绪,回头又被卷入了一场信仰之争,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跟新世界不知有多少位的神明们战个七荤八素,罗正道顿觉一阵头疼,这神转折的节奏真心是坑爹呀!
谈话进行到这里,老太婆似乎也对罗正道失去兴趣了,她挥手说道:
“点燃神火除了积累信仰,最重要是神格,在星界有很多陨落的神明,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说完,老太婆嬉笑指着趴在墙壁上的一只甲虫,说道:
“这只引路虫送给你,跟着它走就能离开这片沼泽……”
这时候,罗正道只觉得神思恍惚了一下,等到他完全恢复清醒,那座小木屋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只剩下一只屁股发出绿色荧光的甲虫在缓慢飞舞,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状况,罗正道面色铁青地嘟囔说道:
“幻觉?不,这不可能是幻觉!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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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风尘仆仆的罗正道搭乘着一条双桅轻帆船出现在威克礁港外,在他跨上码头栈桥之时,眼前一片混乱的街景,他立即认识到这回的麻烦大条了。
迟迟不见伯爵大人的踪影,虽然通过预言法术能确定他还活着,手下们无法联络到他,威克礁的管理出现混乱是在所难免的。说不得,等到罗正道再次踏足于这片土地,已经快要认不出眼前是自己辛辛苦苦营建起来的城市了。
从威克礁的港区到定居点,沿途街道上随处可见堆积的生活垃圾、牲畜粪便和大片污渍,建筑物的墙壁上不时能看到弹孔和火焰烧灼留下的焦黑痕迹,走在街上的人们莫不是神色彷徨脚步匆忙,活像是被人追赶似的,那些临街的房屋在大白天也紧闭着门窗。负责城市公共给水的喷泉彻底干涸了,灰白色的火山灰混凝土池底裸露在灼热的空气当中,整座城市恰似一名瘫痪卧床的重症病人。
急吼吼地抓住几个面目熟悉的手下,罗正道仔细问过离开这段日子的变化情况,愈发感到了一丝寒意。实际状况比他此前想象出来的还要来得糟糕许多,群龙无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会导致一些平常看似理所当然的事情运转不良,最后把所有事情全部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