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牢门一阵响动。
几个守卫进来,手中拿了新的垫子和薄被,将床铺上的干草也一起换掉了。
添了一张小矮桌,两把凳子,还有水壶。又将房中打扫了一番,地上铺了干爽的细沙。
赵榛默默地看着,直到守卫关门离去,他仍然没有动。
他静静地闭着眼,疲惫地呼吸着,胸口依然一阵阵发闷。他只想大喊。
日影挪移着,小窗也由明变暗。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听见叮当的声音。
是狱吏来送饭了。
对于一个犯人,这样的餐食绝对丰盛奢侈得意外,任谁也想象不出。
三鲜笋炒鹌子、炙子骨头、青虾和蝤蛑签,还有一壶青花瓷的酒。
蝤蛑签就是梭子蟹羹。
海边的地方,梭子蟹自然不罕见,但蝤蛑签却是御膳房的好手艺。当年在宫中,赵榛亲眼见御膳房用梭子蟹肉做羹,只取两螯的肉,余者皆弃之不用。
赵榛自小就喜欢这蝤蛑签,另外几样菜也是赵榛喜爱之物。
抓了酒壶来喝,入口微辣绵甜,却是东京丰乐楼自酿的眉寿酒的味道。
那时在汴京,每逢清明,郊外踏青回来,五哥肃王赵枢都要带着赵榛去丰乐楼,多数时候九哥康王赵构也在。
点几样小菜,对了满街杨柳、一窗清风,把酒言欢,倒也快活自在。
那酒,多半是丰乐楼自酿的“眉寿”或是“和旨”。
熟悉的味道,而今却是物是人非。
家国破碎,父兄北狩,浮世飘零,深陷牢狱,赵榛神色黯然。
接下去几天的餐食,愈加有些不寻常。
早餐是云英面。
母亲明达皇后特别喜欢云英面,隔几天就要命御膳房做了来吃。
做云英面,要把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菇、百合,混在一起,择净肉,烂蒸。出锅临风吹晾,石臼中捣细,加上蜀地的糖和蜜,蒸熟。再入臼中捣,加糖、蜜等料拌匀,取出呈一团状。待冷却变硬,以刀切即食之。那薄片,像雪白的花瓣一般,煞是好看。
如今已是母子天涯。想那北地寒天,填饱肚子尚属不易,何处去找寻这云英面?
赵榛捧着这碗云英面,直觉满腹心酸,分明口口都是母亲的味道。
晚餐有洗手蟹、酥琼叶。绝对都是赵榛的最爱。
洗手蟹倒是简单。
将生蟹拆开,调以盐梅、椒橙,然后洗手再吃,味道鲜美,是下酒的好佐食。只是在这地牢内,没法讲究了。
酥琼叶是把蒸好的馒头,切成薄薄的片,涂上蜜或油,在火上慢慢烤,烤好后颜色焦黄,又酥又脆。
汴京的冬夜,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宫墙外的枯枝“啪啪”作响。在室内偎着暖融融的炭火,咬上几口酥琼叶,顿作雪花声,那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时刻。
赵榛慢慢地喝着酒,细细品味着每一口食物。
那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好像还在昨天。
那些日子也随着朦胧的酒意,一点点浸润开去,在眼前晃动不已。
壶中的酒已经见底。赵榛明显有了几分酒意。
赵榛忽然想起马扩。
从五马山寨到大名府,再从大名府到开封,一路奔波。在他心里,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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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马扩当成亲人一样的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