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右手握拳,十分的局促不安。他一把的抓起四姑娘露在蚊帐外的小手,沸水般滚烫的温度,让他眼皮都为之一跳。
“恶寒发热、肝风内动、脾肾虚寒,似乎是高热引起惊风之症。嗯,落水受惊,应该於水于肺。。……
耳边是一串的专业词汇,莫霞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但突然的,她的双手像不受控制的弹起。想叫人时,她嘴里却只能发出一句“哦哦。。。”,这异物卡喉的声音声,就像鸭子临死前绝望凄婉的哀鸣。听得莫霞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冯嬷嬷眼见情况不妙,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大力扯开帐幔。只一眼,冯嬷嬷就惊呆了。
床上的四姑娘鼓起大眼,眼白里充满凌乱血丝,瞳孔比平时大上好几倍,面色由潮红化为?s白,又转而青紫。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凹凸不平的指甲嵌在肉里,猩猩殷红。
冯嬷嬷和百里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愣了愣,冯嬷嬷最先回过神来,伸出右手,塞在床上人的嘴里,片刻间,就有丝丝鲜血渗出。
百里见状,立刻绕过冯嬷嬷,他将几不可见的长针,扎入四姑娘的尺泽、少商两大穴。过了良久,百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四姑娘终于安静下来!
“四姑娘的病来得甚是凶险,高烧本就。。。就危险,又。。。又。。。延误时间。。。只有先。。。看看,只要退烧就好了。冯嬷嬷,真的,。。。先。。。先等等。”
冯嬷嬷严肃得像雕刻的上脸有了一丝丝裂痕。
怎么就变成一副不行了的样子?
四姑娘是烧了一天一夜啊!大人都不一定挨得过去,更何况是八九岁的小姑娘!恐怕,静法居迟迟没有惩罚,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明亮的光线打在半掩的帐幔上,露出床上人安然熟睡的面容,小小稚嫩的脸蛋泛起一丝潮红,没有了浮夸的表演,展现出她原始的静谧与柔美,任谁也想不到,许府疯子般的四姑娘,是这般惹人怜爱。
但,她就要走了。
冯嬷嬷服侍四姑娘六载,虽然大多时候只是冷眼旁观,但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可是,明知这深宅大院水深似海,那微薄的感情,还不足以让冯嬷嬷不顾一切,不知死活去趟这趟浑水。
冯嬷嬷站在鸡翅木方胜纹窗柩下半明半暗的阴影里,怅然的拉下袖子,遮住伤口。也只是一瞬,她就恢复了严肃而沉默的面孔,引着百里出了门。
莫霞再醒来时,十分肯定自己在做梦。因为她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是浮在空中的,就像那些灵魂出窍的人一样。她细细打量这房间的一切,靛青色帐幔、木格子窗户。
原来还是刚才那个梦啊!莫霞“恍然大悟”。唯一与她刚才见到不同的是,断了一条腿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与其说是躺,不如说是埋,小小的身子埋在生硬的棉被里,从那干瘪的小脸可以看出,被下的身板恐怕也是瘦得只剩下骨头。巴掌大脸上,薄如蝉翼的皮肤隐隐可见青紫色细小的血管,蛾眉微蹙,沉睡的人仿佛不知时间的流逝,静谧得像暗夜里缓缓绽放的夜来香,安然,恬淡。
莫霞拿起圆木桌子上的药方,竟然是竖排的繁体,除了许莹然三个字,其他的莫霞全然不认识。
放下手中的药方,莫霞紧紧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哪一部电视剧里的场景。于是,莫霞死命盯着那张散落的秀发簇拥的小脸,鬼使神差的,她伸手自己那几近透明手,扶上四姑娘干瘪的双颊。
突然,床上的许莹然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秋水般潋潋的双瞳仿佛璀璨的星光。她直勾勾的瞪着床前,竟像是看得见莫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