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燕子街,外面瞬间清冷了几分,她拢了拢衣衫,心里琢磨着事情,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踩到了他的影子。
循柔抬起头,对上沈冥清幽深的眉眼,他的眼眸锐利地看向她,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淡漠地问道:“你有完没完?还没玩够?”
循柔张了张嘴,问道:“你为什么不答应那桩亲事?”
沈冥清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怒极反笑,直视着她道:“原先我还在想怎么会这般巧,原来是郡主在其中撮合。只可惜在下是一介商贾,配不上千金小姐,让郡主白费心思了。”
为何要如她的愿,她又凭什么给他安排姻缘?原来她从那么早就开始为他做打算了,把这桩亲事推到他身上,是为了补偿他?她倒是明白规矩,钱货两讫,分得明明白白。
循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夜里风凉,她穿得又少,鼻尖微微泛红,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
沈冥清一遍遍提醒自己,别人的可怜或许是真可怜,她的可怜却是能把人拖进深渊。
“你来做什么?也想试试痛打落水狗?”
循柔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我不想见你这样。”
沈冥清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她这是在干什么,可怜他?
他甩开她的手,忽然看到她手上有鲜红的血,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抓过她的手,低头查看她哪里受了伤。
循柔也凑过去看。
沈冥清找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伤口,抬眸看了看她。
循柔眨了下眼说道:“可能是刚才那个男人的血。”
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居然还是沾到了手上。
沈冥清冷下了脸,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循柔一边擦手,一边追上去问他,“你需要多少银子?”还挺难擦。
沈冥清最恨她这一点,专往人心口上戳刀子,他面沉如水,大步流星。
循柔不得不小跑跟上他,走这么快做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呢,他既然不想选那条路,也得想法子度过眼前的坎,日子总要过下去,更何况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你找那个男人借银子,可是有什么打算?”不光要补上亏空的税银,还要考虑日后的生计问题,要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沈冥清忍无可忍地拽过她,“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次又打算玩什么把戏,一次次耍着人玩,很有意思?”
他宁愿她冷漠无情,也不想她用钝刀子割肉,来来回回地磋磨,无休无止地疼痛。
她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是不是在发热?”
沈冥清淡漠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这几日奔波劳碌,身体没好利索,病情有些反复,沈冥清也没当回事。
哪知她问完这句话,就往他怀里钻了进来,嘟囔了一句,“怪不得这么暖和。”
俨然是把他当成了暖炉。
“……”把一个病人当暖炉抱,她也有这个脸,沈冥清脸色沉沉,拎住她的后衣领子往外拉。
循柔揪着他的衣襟道:“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要回去了。”
沈冥清顿住了手,手指蹭到她微凉的发丝,一点凉意从指尖蔓延,让他也终于感受到夜晚的彻骨寒冷。
她温柔的声音如流水般缓缓地流淌在耳畔,“婚期定在开春,以后可能来不了嘉州城了。”
沈冥清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又是怎么回得家。
他在深夜里独自静坐,庭院的石阶上铺着如霜的月色,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
那时徐方信提出那桩亲事,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好处,也明白拒绝的后果,但他还是回绝了,那时他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只要他接受了这桩亲事或许就会与她再无可能。
为了一个本就虚无缥缈的可能,拒绝了这桩能将他和沈家救出水火之中的亲事。要是这样做生意,岂有不亏的道理,不仅要亏,还亏得血本无归。
沈冥清低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又捂住了眼睛,这样也好,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本就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