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文局长连连哈腰:“请将军吩咐。”
“这附近的流氓就不说了,全部押到看守所去。你把局里所有能用得上的人都带上,如果你能借动武警的话则再好不过——连夜去奉天把冷氏集团抄了。相干人等,一个也不要落网。要办成个大案,我等你的报告。”
“好的好的,卑职明白。”
这个案子审到这里,威风也就耍得差不多了。小岛秀川给我设计的将军盔甲虽然形状威武,却不是保暖衣,早已冻得我寒入骨髓,又不能在这么多观众面前发抖,趁早结束回去睡觉才是正经。我令卫兵们撤了屏风,站起身来走到学生面前宣布:“本将军的第一次公堂结束了,大家还满意吧?”
朱嘉炜一挥胳膊,四周数千学生齐呼:“满意!”
我挥挥手止住他们的呼声,对朱嘉炜说:“那就行了,咱不搞个人崇拜,万岁什么的就免了。还有这个苏校长,我看也有点问题,回头我叫纪监委的人来查查看。你们注意着把他看好喽,可别让他跳楼——双腿一蹬,好些事就说不清楚了。还有你,我看倒是个有用之才。有没有意思到我麾下做事?”
朱嘉炜吃惊地瞪大了眼,缓了口气才说:“将军一定是在说笑,我才大三,还没毕业呢。”
我压低声音说:“不要那么死脑筋,这天下已是一般的黑,我保得住你此时,却保不住你一世。恐怕会有人铁了心整死你,不到我这里谁能护得住你?考虑一下吧。”
在朱嘉炜的劝解下,学生们让开了一条路。我和卫兵们鱼贯而出时,两边的学生不住自发地喊出“将军万岁”之声。到了车前,文局长忽然快步从后面赶来,问我:“将军,卑职有个问题想请示:冷氏集团很多高级干部都有极复杂的社会关系,恐怕我们一个金州市局是办不下来的。这些人抓起来难,关起来更难,如何处置起来则简直是无法想象。您看……”
“我不是已经给你们做表率了吗,还不懂?”我冷冷地看着他说:“你看着办,凡是在你所说的那个‘高级干部’范围内的,只要有不配合审查姿态的,统统先枪毙再审讯。我要你办个大案,又没叫你办铁案!”
几个小时后,奉天王姑区后半夜的天空忽然转为了赤红。这种奇异的天文气象现象持续到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与之同时,崛起不到十年的带有浓厚黑社会背景的冷氏集团宣告烟消云散。
此时距我返回葫芦岛不过四个多小时,除了几个哨兵之外,全岛都沉寂在睡眠之中。可惜我夜里穿将军盔甲时给冻坏了,似乎有点微弱感冒,回来后竟然一直没能睡着。好容易挣扎到天明,头疼欲裂地爬了起来,哀叹自己果然已是迈进三十的不良中年了,身体不如少壮之时。左右睡不着,便披了衣服出门,想找值食堂早班的兵讨点姜汤喝。不料刚走到食堂门口,忽然看到上面一个哨位的哨兵聚精会神地举着狙击步枪对着远处……
如在别处,这种如临大敌的姿势会让我这种刺客重点照顾的对象立即卧倒隐蔽。可是在葫芦岛上,这种情景的唯一解释是用狙击枪上的高倍光学瞄准镜偷窥金灵。我对着哨兵破口大骂了两句,把他骂回岗位去照常放哨,然后顺着他刚才瞄准的方向看去,遥远的海边岩石下果然有金灵的背影。倒是奇了,她回来后也没睡上几个小时,怎么那么有兴致早起看日出?
好奇心起,伤风感冒的问题就丢到了一边。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心里正在筹划怎么搞个突然袭击吓她一跳时,忽然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行踪尽露。金灵回头见是我,没说什么,又转回了头。
她好像有心事。
我有点疑惑了起来。如说心事重重,寻死觅活,刚从和国带她过来时,我还真有过这种顾虑,一直安排有人在她门口值守。可这个把月以来,她一直过得活蹦乱跳的开心无比,为什么会在这个毫无理由伤怀的时刻产生这种现象呢?
“这里的日出很好看。”金灵忽然说:“又很清净,不象新京那样嘈杂拥挤,有种空旷北国的感觉。我小时候一直在南方海边生长,一直都很期待能到这样的地方。”
我咳嗽了一声,说:“我倒是看得不爱看了,这种荒无人烟的鸟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昨晚旁观你的公堂审案,忽然很有感受。”金灵说:“刹那间掌握别人的生杀予夺,就是你们这些英雄的作为吗?”
“呃,听起来倒不象是好的评价。”我歪着身子靠在了岩石上,沉吟道:“只能说是身不由己吧。到了这份上,总得抱着许多与自己本意相去甚远的目的去做事。怎么,你觉得那种事很有意思吗?”
金灵摇了摇头说:“打打杀杀的我可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说起来挺可笑的,我从小仰慕盖世英雄。家人劝说我嫁到泰严家时,就拿‘已作古的太公可是大时代鼎鼎大名的英雄’这种话来诱惑我来着。”
我不知道她说这些干什么,潦草地答道:“小姑娘爱慕英雄并不奇怪嘛。”
“嫁给虹翔,开始很不甘愿,甚至反感。后来上了三星,他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有了很大的改变,我也曾试图让自己去喜欢他。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
唉,带她回来的途中,我就想了许多劝解的话,可当时完全没有拿出来的必要,想不到此时却得忍着感冒充当这种妇联主任的角色。我嗯嗯连声说:“虹翔那小子就是不识好歹,我每次开会都要教育他。”
金灵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说:“不要这样对我说话。”
我耸了耸肩说:“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你刹那间翻脸杀掉小翠时,我忽然想起了他。毫无来由的,就那么奇怪。”金灵说:“回来之后,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忽然回忆起了许多与虹翔相处的情景。他也曾对我好过,也曾向我许诺过带我去赏尽宇宙间的璀璨群星。虽然确实是他对不起我在先,可究竟我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什么意义,是决心还是逃避,我忽然迷茫了。一个多月以来,还是首次考虑这些问题。”
“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转过了身子说:“这都是你的问题。”
“你不能给我些参考吗?”金灵说:“对你来说,也许确实是无足轻重的人的自寻烦恼。可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选择。你看看我,看看我!”
她扯着我的袖子,强把我拉到她面前。我眼珠上下左右四方转了一圈,终于在她脸上聚焦了一秒钟,点评道:“与八年前一样的美艳不可方物,这样的回答可满意?”
“眼角已经出现皱纹了。”金灵几乎是发狂地叫道:“对你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可对我呢?对任何一个女人呢?只有一次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还跟年少时的一样不明不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什么,在追求什么!”
“你在等待一个盖世英雄驾着七色的云彩来带你共同谱写传奇史诗。”我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可是等了那么多年,有吗?虹翔能做到,但他不去做。作为他的挚友,我应该劝说你回到他的身边。但是以我个人的看法,你最好还是找别的路吧,那个光占不吃的家伙不适合你。”
这句话刚出口,忽然金灵前方十米处水花一闪,海里冒出了一个死人头!我俩出其不意,都齐声大叫起来。定睛一看,那却不是什么死人头,而是一个戴着特种部队泅海呼吸面罩的脑袋,下面还连着身子。这个身子正猛地跃出水面向我们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