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铭沉默了下来,办公室很大,仔细打量起来这里面的人似乎也并不少,但此时却并没有一个人插嘴或者催促的。
想想也是,这群人要不是实在没法子又怎么会把金钟铭找过来?而且,考虑到他们的高端身份和这件事情的棘手性,就算是有一些想法也未必能当众说出口……万一像金淇春那样被当众怼回来呢,岂不是要把路给堵死?到时候谁来承受御座上那位的三丈无名火?
“容我仔细想一下。”金钟铭虽然低头愣了半晌,但一时间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郑秘书有烟吗?我平时很少抽那玩意,身上不习惯带着。”
“有的。”郑虎成也猛地回过了神来,然后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咳!”有人本能的咳嗽了一声。
“咱们出去到无穷花花园里好了,不要打扰总统办公。”金钟铭好像听懂了这个提醒,打声招呼后就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郑虎成瞥了一眼御座上的那位,看到对方微微点了下头,然后也立即跟了上去。这下子,以金淇春为首的其余众人顿时也觉得没趣了起来,于是纷纷告辞。
虽然是冬日,植物凋零,但总统府主楼外的青瓦台无穷花花园里,最起码还能显得阳光明媚一些,在花园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这让在陈旧的总统办公室里喘不上气来的一个中老年人和一个年轻人都感觉松快了不少。
郑虎成没忘记烟的事情,他掏出火来,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狠狠的抽上一口后又将整包烟和打火机给金钟铭递了上来,但是后者却抬手挡了回去。
“你们真会给我出难题。”金钟铭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怎么说呢,古往今来,中西南北,政治场上的荒诞场面太多了,也不差这一遭。”
“其实我也跟着做了。”郑虎成捏着烟,尴尬答道。“那天晚上见你那么豪气,也觉得电影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后来撺掇着总统说电影能破纪录的人有我一份,鼓动青瓦台直属政府工作人员去买票的也有我一份,去忠清道拉人的也有我一份……”
“哦,”金钟铭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无妨,古往今来,中西南北,政治场上身不由己的也太多了,同样不差你一个。”
郑虎成没有吭声,而是闷头抽起了烟,冬日的阵阵轻风吹过,吹散了他吐出的烟圈,也撩起了他的头发,染得漆黑的表层之下赫然已经是一片斑白……看来这个政治秘书还真不是个什么轻松的活。
不过,对方不吭声,金钟铭也懒得做声,反正他也是真不想趟这个浑水……韩国文化界倒也罢了,但是一个老生常谈的概念却是说韩国电影界是普遍性左倾的。所以,之前为了达成军事基地的事情捏着鼻子帮大妈搞了这个电影,已经引起不少人议论纷纷了,已经让爱惜羽毛的金钟铭感到不爽了,还要如何?!
就这样,双方陷入到了僵持之中,而这种僵持一直到一行人的出现才被打破。
“那是干什么的?”金钟铭茫然的问道。
“医生。”郑虎成回答的很利索。“给总统来例行治疗的。”
“不像是什么传统医生吧?”金钟铭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看起来像是街头算命的?”
“气功治疗。”郑虎成回答的很坦然。“据说是很一位很有水平的气功大师,可以不接触人体远程发功,总统很信任他的医术。”
金钟铭目瞪口到,他突然想收回之前替对方矫饰的话语。
“你不信这个?”郑虎成当然也看出来了。
“这玩意怎么能信?!”金钟铭无语至极。
“这种事情不好说的。”郑秘书依旧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还跟北面一样,是唯物主义者?北面也只是表面上说说,那些高层照样信的,而且中国当年也很流行的……说白了,借你一句话,古往今来,中心南北,越是出色的人物就越会怕死。气功治疗而已,总比吃仙丹强吧?”
金钟铭欲言又止,却也只能尴尬一笑了。
“其实我也明白。”刚刚驳倒了对方的郑虎成却忽然又苦笑着摇了下头。“这种事情,甭管信不信或者是有没有用,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而且不止如此,青瓦台这里,类似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多得是……有个咱们都认识的大婶从这里领补贴,开针对青瓦台的服装店,却只有总统一位客人;而总统本人呢,则把青瓦台该拿的国安费变成小金库,用来给大家发红包,作为激励补助;金淇春秘书长一回来,就直接对所有人训话,说要广泛招募你们首尔大学的英才,务必要让青瓦台中首尔大出身的比例比庆熙大学的人更多一些……你说说,这种事情,这种言论,哪个是能放在太阳底下的?而且,这可是青瓦台最有权力的三个人了,上面的人都如此,何况是底下的人?”
金钟铭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这位郑秘书,说实话,他被对方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说这些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郑虎成似乎看懂了对方的疑问,当即坦然解释道。“小金代表……痴长你几岁,喊你一声小金代表,不介意吧?”
“郑秘书请随意。”金钟铭还能说什么。
“我的意思很简单,小金代表,就算是如此,就算是事情有些……有些不对味,那又如何呢?只要总统还在这里,谁会在意这些呢?只要国政还在平稳运行,只要经济还过得去,只要不出什么捅破天的大篓子,那就算是那些在野党反对派攻击和找茬,又如何呢?!你说是不是?”郑大秘书一脸的坦诚。
金钟铭当即无力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郑虎成继续劝说道。“你觉得自己年轻,觉得自己清清白白,觉得自己不应该蹚浑水,而且因为你一直清清白白的,所以真要是撕破脸,总统也不能真把你怎么样……这确实是实话,你已经证明过了!可是,不把你怎么样,单单是让韩国权力最大的人一直盯着,你也不好受吧?”
“这算是威胁?”金钟铭冷不丁的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