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枝整伺候着梓莘更衣,闻言立即屈了屈膝笑道,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珍珠姐姐如今还在外头候着,我这便去告诉她,也好回了夫人同咱们一起高兴高兴。”
梓莘扑哧一笑,挥了挥手遣走了蔓枝,又瞧向李妈妈,刹那间有些恍然。算来嫁入贾府已近两年,回想起昔日在威闵侯府的零零总总,一时竟有那恍如隔世之感。虽自打她来了之后从未疏忽过南边的年礼节礼,可得知自己并非穿越后又回想起这两世外祖家对自己皆是百般疼爱,而不论是前世自己悲伤过度不愿亲近侯府之人,还是今世因知晓各种关系故意淡然处之,待外祖家皆是从未真正亲厚过,如今心中难免愧疚,有了亲近之意,到底隔了千山万水,着实又不知道从何入手,只得多多书信往来,以及在年礼节礼上更用心思,以此略表歉意。
她轻叹一口气,淡道:
“妈妈怎得如此高兴?算了算日子,时下已近年关,外祖父治家严谨,外祖母又是极重规矩的,这关头哪有不打招呼便走亲访友的,又不是打秋风……便是有个突发状况,合该遣个下人来告知一声或是送上拜帖,哪有这般直接上门道理?哪有不遣人来报直接上门的道理。”
李妈妈掩嘴而笑,上前几步帮着梓莘收拾妥当新换上的衣衫。只见那镜中女子容颜清丽,也不见首饰繁琐,却显的气度不凡贵气逼人,当下笑道,
“郡主说的没错。自然不会是老夫人那里来人,可也真的是打南边来的没错。您可猜猜来者何人?”
梓莘瞧着李妈妈笑意盈盈的脸上闪着捉狭的笑意,微微一愣,当即了然了一二。昔日在外祖家虽是被保护的很好,但是止不住有那些个沾亲带故的女眷给她添堵,可能让李妈妈如此,怕只有一人。想起往事,梓莘不由笑道:
“能让妈妈如此,怕是也没几人了。只是我不明白,便是那丁姨妈找上门,怎得妈妈非但不怨,还笑成这般?”
李妈妈扶着梓莘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这才高深莫测的拖长了音,“这次,与那位同来还有两位小姐,其中一个便是那英家表小姐。”
梓莘愣住,想起那位英姿挺拔的丁家表哥,又想到那位赫赫有名的英家表姐,呆呆的吐出几个字,
“原来那位丁家表哥娶了她啊!”
如此,倒是不得不提及一段往事。话说,梓莘初来乍到得知自己身世还没几日,便随着父母灵柩到了福建。她父系这房彼时已无嫡支族亲,旁支窥视其产,幸有天家护佑保住了财产。待料理完诸多事宜,梓莘又被安顿在威闵侯的外祖家守孝待嫁。
许是那林妹妹的遭遇太过深刻,加之来这之前深受打击,故梓莘对谁都是淡淡的,后又得空间秘密,她更是深居简出一心修炼。连同对那外祖母也不甚新近。那威闽侯夫人深知外孙女因忽生变故倍受打击,也不怪她冷淡,反倒是更加怜惜疼爱。饶是如此,身为家财万贯的孤女,梓莘落在旁人眼里到底肥肉一块,那侯府诸人就算有那异心到底不敢造次,可到底有那混不令的远亲觊觎那丰厚家财,用尽心思。
当年随那天武帝一起平定天下的除了马背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外,少不得一群幕僚。威闵侯便是幕僚之一,深得天武帝信任。天下初平,百废待兴,威闵侯上奏治国之策另有致仕奏本。天武帝自然不允,召见威闵侯,二人详谈一日一夜,便有如今世袭罔替的福建李氏一族。李氏一族自打退居福建,便恪守本分,虽严守家大必分,倒也团结互助,从未闹出过兄弟阅墙之事。何奈树大有枯枝,不论历代威闵侯如何治家严谨,有那个别之人明面上不敢,私下却免不了各种龃龉。
这位丁姨妈乃老威闵侯三堂叔家五房庶出的孙女,算起来与梓莘之母李氏乃同一曾祖父的同辈姊妹,两人虽无过密的交情,到底未出五服,故日常倒也常有走动。李家家规有云,凡庶出子女皆有例,切不可比肩嫡出,不可嫡庶不分。另这李家男子,从小家教所致,大多有妻无妾,便是有那二三通房,也少有庶出子女,更是少有贪花好色之人。这丁姨妈之父也算另类,故她在一群嫡出姐妹中更显突出。她那嫡母虽未苛待于她,到底觉得嗝噎,便时常拿家训说话,丁姨妈之父也不好多言,更不敢提记在嫡母名下之事。
如此,这丁姨妈虽是养在嫡母跟前,吃穿用度到底比不上嫡出姐妹。又常来往于侯府之间,瞧见了侯府嫡女的富贵,更觉低人一等,竟生出忿忿不平。到了论嫁之时,心心念念的想要嫁一高门,从此富贵荣华。原想着自己有那李家之名,虽是庶出,到底也不差了。可最后嫁了当地一户丁姓名绅,夫婿也是读书人,从此便求夫婿高中,她有朝一日也能诰命在身。谁知那位中了举子后便屡试不第,最后由岳家张罗着在衙门谋个差事,一心扑在儿子教育之上。三岁启蒙,五岁读书,待到了儿子长到七八岁,丁举人自觉能力不足,不能耽误孩子,便由丁姨妈求着进了侯府私塾。
丁举人之子聪明好学,模样更是出挑,不肖两年便于侯府嫡出几个儿子成了好友。大秦男女之防不似前朝严苛,侯府中梓莘这一辈男孙居多,所出女孙不是已嫁人,便是才牙牙学语。几个男孩儿见梓莘貌美可人,又得了父母教训,要好生对待这位妹妹,虽见梓莘是有些冷淡,心中大多还是欢喜,便时常带写新鲜玩意儿来与梓莘,这丁举人之子跟着一来二去倒也与梓莘相熟。丁姨妈便从儿子只言片语中,听出儿子的他的些许心思。想着虽梓莘与国公府已然定亲,可她听闻国公府长子年纪不小。也不是没那以守孝三年过长,不好耽误对方为由解除婚约的。她又想着当年李氏出嫁时十里红妆,且还从张氏族亲中打听到张钰留下的财帛,心中邪念横生,到底生出了好些事端……
“郡主放心,昔日那位满心算计,却落得那般下场,如今怕是不敢造次。何况,她虽是李家出嫁女,夫家不显到底还需李家扶持,她儿子将来想要出仕途,怕是也要仰仗李家。”
说到此处,李妈妈勾着嘴角,眼中倒是闪过冷意,一想起当初之事,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丁姨妈。她心中不由念了句佛,感谢上苍保佑,若是那是被算计了,也不知道郡主如今会落得何等田地。
梓莘讪讪而笑,对于李妈妈的话不予置否,只是笑道,“只怕是恶心人的事儿还是少不了。且看着吧。”
说着,眼前似乎有浮起那位表哥温软如玉的般的微笑……那些她想要刻意忘记的事儿还是来了。哎,前一世她伤心欲绝,故虽在侯府三年不肯见人,倒也躲过一劫。今世到底有些不同的吧!若是认真说来,怕是对那位表哥也有过心动吧……
丁姨妈在外头只是侯了片刻,便由那李妈妈接入了擎苍斋的偏厅,心中倒是得意起来。这一路前来,瞧着国公府雕梁画柱,无一不显这富贵,比起那侯府更胜一筹,只觉眼皮跳了跳。不请自来确实有**份,何况当年又有那样龃龉,可她也知道如今那位身份不同,光脚不怕穿鞋,她倒是不介意在国公府门口闹上一闹。看这李妈妈如此乖觉甚是满足。
待偏厅坐下,瞧见只是偏厅可多宝阁中皆是不凡,好几样居然是昔日她在李氏出见着的。待小丫头奉上茶果,她心中开始算计盘起多宝阁中物件。耳边茶碗轻碰,见到那与自己同来两位女子,心中又是得意了几分。其中那位做夫人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生的平头正脸,脸上浓妆艳抹,梳着随云髻,插着金丝绕成的百花步摇,发髻间零星点着粉色珍珠,一袭桃红绣牡丹长袍更是称的她富贵逼人。相形之下更是称的另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子娇俏可人。女孩梳着垂鬟分肖髻,也不见多余头饰,只是插了对多绢花,白皙的脸上更是不施粉黛,扑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双颊露出深深酒窝。她轻抚着自己垂肩上辫子笑意盈盈,让人一见便生出几分好感。且她身量未足,五官也未张开,瞧着虽是一团孩子气,倒也颇有几分颜色。
丁姨妈心中得意,面上也不觉露出几分。这十五六岁的女子便是她家中最小庶女,虽长的颇似她那位姨娘,如今瞧着倒是不错助力。她可是遣人打听过了,她那位表外甥女婿最是惜花之人,虽婚后收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两年时间足够再绝色的容颜也够人生厌。她算准时机,此次前来,便是要报那四年前那刻骨仇恨。她细心谋划两年,断然没有不成事的。
丁姨妈得意洋洋,却听那门帘掀动,以后两年未见梓莘,想到那日出的大丑,心中愤恨却有想象这得手之后痛快,心扑通扑通急速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