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刚才去干什么了吗?接她的电话去了。”
听到这句话时,本已几乎沉沉睡去的我立即又抓起了电话。尽管这是半个月来首次给陈琪打电话,但她煲电话粥的功夫也忒强了,闲七杂八地已扯了三个钟头。我起初还认真地跟她聊聊感情,聊聊生活,一个小时后发现不是办法,便戴上无线耳机一边聊天一边批文件。结果手都批肿了,陈琪还没有放电话的意思。虽然她好像也挺瞌睡了,但仍时不时地说两句话,多数我都用不着过分反应,学老猪哼哼两声便作罢。适才更是连续十五分钟没有声音,却又不象是睡着,反正我不出电话费,便由电话撂在那里。然而听到这句话后,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陈琪所说的“她”在文字逻辑上无迹可查,但我却心知肚明,说的只会是静唯。努力振奋了一下精神,我装作不在意地问:“哦,说了些什么?”
陈琪说:“说是明天要来长野岛看我,我很欢迎她。”
我真心实意地说:“也难得你俩能相处得好。”
陈琪洋洋得意地说:“做过一段时间的战友嘛,总会有些生死患难间培养出来的感情。她对我当时的英勇风姿可是发自内心地赞不绝口哪。”
我训斥道:“傻子,我被打下海根本就与远野志贵无关,你干嘛要跑去凑热闹打他?没有你,她们一样能赢啊。倒是胡乱跑去参战,发了疯似的猛冲猛打,往身上扎了十几针步兵战斗剂,搞得战斗结束后严重中毒……你以为自己是我们这样的异能者吗?你始终只是个平凡的人间女性,血肉之躯而已啊,跟恐龙女比什么武勇!”
陈琪淡淡地说:“当时以为你已死了,我也不想苟活了,除了作战之外,再找不到存活于这世上的理由。”
“以后别那么任性了。你好好养息,一切杂事完结之后,我们满尼布楚游山玩水去,要回主星也可以。”我加重语气叮嘱道:“在我专心整理残局的这段时间里,不许你再出任何差错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的。”陈琪轻轻笑了一声,却又说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来:“不过我得给你打预防针:虽然她是个好人,可我与她的交情只限于战友和朋友关系。如果要与我抢你的话,我绝不答应!”
我胸口堵了一堵,勉强笑了笑说:“瞧你都说到哪里去了。”
电话放下,我顿时长叹了一口气。这半个月来,整个幕府都在为下一步征伐安基马做准备,这些工作他们四巨头已做了好些时候,用不着我插手,不过仍然有数之不尽的烦事骚扰我。与洋子的重逢和其中得到的惊人内幕,我至今尚未告诉任何人,甚至每当想起此事时,便有一种不能承受那等重负的感觉。
桌面上还有一些信件。这些信件多数都是下属们知道我平安返回后发来的贺信,格式千篇一律,秘书们翻过后只选了其中一些分量稍重的人的送到我这里来,我也懒得看。不经意间忽然看到了一封费里亚文字的信,抽出来看了两眼不明白,就按电铃召了秘书来。原来是今天新到的信件,他们尚未审核便夹杂在审过的旧信里到我这里来了。我也没责备他们的粗心,只随便问:“这信是谁写来的?”
这几年来,我军中费里亚翻译逐渐多了起来,许多文秘人员已粗通费里亚文字,虽然达不到读史籍经典的程度,勉强看懂信件倒基本能够。这个秘书看了看说:“这是长恨天统领的下属赫根伯格发来的。”
“哦,写了些什么?”
秘书苦苦地看了好一会,脸涨得通红:“大将军,属下看不懂。”
我实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抬起眼睛看着他,发出了略带威胁意味的一声:“嗯?”
“这信上的确是费里亚文字,但却没有确切意义。”
我点了点头说:“哦,赫根伯格文化素质低,写得乱七八糟也是有的,好话总能看懂一两句吧?”
“不,大将军,这些字根本排列不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词语或句子。”秘书鼓足勇气说:“也许该找一个密码破译专家来。”
他这句话说完后,我和他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墙壁上的挂钟,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半了。
秘书苦笑道:“可是大将军,有必要吗?”
我却因此想起了洋子,心中微微一苦,便额外认真了起来:“找一个来,就在你的办公室破译,译出了立即叫我。”
秘书出去后,我没有上床睡觉,而是靠在椅背上合上眼养神。我跟赫根伯格这个家伙打过几次交道,总的来说感觉不太好,象个还没懂事的大孩子,其性格实在是大有问题,时常干出些出人意料又不被人喜欢的事来。这封信来得如此鬼鬼祟祟,假如只是无关痛痒的事,我可得扣他工资给破译专家发加班补贴了。依照我对他的一贯看法,发生这种结果的可能性很大。
过了好一会,秘书戴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愕然表情走了进来,把手中已破译出的费里亚文信件内容和汉字版翻译内容一起递给了我。翻译过后的内容为:
“大将军,掌管费里亚的大人物将有异动,不利于你。在此关键时刻,你必须相信并依靠我的忠诚支持怜悯。我对你的的忠诚和支持远远胜于对那位大人物的,只需要再给予一点点的奖励就可以让这种忠诚永久固化……”
看到这里,我抬眼对秘书说:“汉字翻译你没校对过?语法不太通吧。”
秘书苦笑道:“他的原文就是这样,属下没有额外修饰。”
“那就是他本人写的无疑了,这厮文化比较差,比较差,下次看到稍微修饰下,不然看得头疼。”我吩咐了秘书一声,又低头继续看了下去,只见信的后半段写着:“……我需要得到你的同意和任命让我接替它就任费里亚之主的地位。而且,我至今尚是单身未婚,当上皇帝后需要建立一个适度规模的内宫。目前已选定的角色有暮色费里亚的荒荫、灵界的大法师菲林和尼布楚城守虹无双,大将军只要肯答应将她们送给我并且主婚,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我看完后,捏着信纸扑在办公桌上笑得打跌。强横的费里亚族竟然出了这等活宝!看在它逗得我如此开心的份上,就不扣它工资了罢。
赫根伯格给我带来的欢乐在第二天天明时分被一个意外的消息彻底粉碎了:第三舰队奉全球议会之命前里,已通过尼普尔森门进入了尼普尔森星系!
全府上下顿时为这个大变故忙碌了起来,虹翔被迫从小松山前线飞到甘德尔来汇报工作。见了面他就说:“不能跟他们打仗。”
我白了他一眼,说:“人家又没说是来打仗的。”
虹翔唉声叹气道:“这是政治交涉之后的军事砝码啊!也幸好他们是在断脊山战役之后才来,要在那之前,只怕形势会乱得一塌糊涂!”
“跟你们联系了吗,舰队司令是谁,规模多大?”
“舰队规模还不清楚,司令是陈香妲,自称带了一些我们开创家园急需的物资,是雪中送炭来的。”
我摇了摇头说:“不派戴疯子来,显得是不想打仗吗?其实不然,戴疯子最不愿意打内战,因此如果是他来才能保证绝对不会出事。倒是陈香妲的身份敏感哪,她本是奥维马斯幕府的,与我们关系说不上好。而且,她老公可是……”
虹翔一惊:“你说羊手掌也来了?那厮最爱趁火打劫,如果是那样,尼布楚危矣!”
我翻了翻白眼说:“一头老黄羊就至于把咱们搞到‘危矣’的程度么?”
虹翔叹道:“现在是我们耗不起,就算空战打赢了连派舰追击的成本都耗费不起,他们后面毕竟有近两千倍于我们的人力,三倍于我们的时间哪。”
“陈香妲之流还不值得我直接出面,你们先应付着。”我站起身来,望向了窗外的大海:“只要能尽快拿下安基马,稳定大陆局势,谈判中我们不会吃什么大亏。但我有点担心会出其他的事,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只要平平安安地挺过去,今后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