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兰芷牵唇一笑:“劳老奶奶费心了,薛哥哥,近来太学的课业重不重?我听祖母说,哥哥马上就要下秋闱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要我说呀,薛家哥哥这么厉害,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阮思娇见薛泽丰同自己这个嫡出的妹妹聊的开心,却将她晾在一旁,这脸色自然有些不好,于是想着法子插句话进来。
阮兰芷见她那副神色焦急又憋屈的模样,心中冷冷一笑。
却说这薛泽丰,今日穿着冰蓝色直裾,配褐色宽腰带,脚踩黑色长靿靴,外套月白色长袍,头束缁布冠。许是常年读书的缘故,一股子书卷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这是个五官俊朗,温文尔雅,芝兰玉树,品貌不凡的人物。
薛泽丰的来头倒也不小,他乃是当朝户部侍郎薛允的长公子,目前正在太学读书。
在术朝,太学是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僚子弟才能读的,像阮兰芷的两个庶弟,因着身份低微,将来恐怕都没法子安排进去。
说到薛府,同阮府还有些亲戚关系。
这薛泽丰的祖母,正是万氏的亲姐姐,只不过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两姐妹同样是嫁进了百年世家,可如今的薛家同阮家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万老太太的儿子十分争气,当年考中了状元不说,后来又仕途顺利,一路晋升,当上了正二品的户部侍郎。大万老太太甚至还因着她这个出息儿子,而得了个诰命。
再看看小万老太太生的儿子,下了三次考场,却只考了个举人,最后托人打点,捐了个从六品的通直郎。
虽然两人的儿子天差地别,却不影响两府的往来,小万老太太曾经带着幼时的阮兰芷去拜访薛府,那大万老太太只一眼,就喜欢上这乖巧柔顺,玉雪可爱的小莺莺了,其后隔三差五地总要阮兰芷去薛府陪她,经常要留她住个三、五日,方才肯放她归家。
这大阮兰芷四岁的薛泽丰,自小就与她玩得一处去,直到后来老太太对阮兰芷越发严格,成日将她拘在院子里学女子“六艺”,而薛泽丰也要读学了,两个人才渐渐地少见面了。
大万老太太与薛泽丰哥哥,是上辈子为数不多,真心对阮兰芷好的人。
当然,阮兰芷也记得,她这个装模作样的庶姐阮思娇,其心上人正是薛家哥哥。所以容貌昳丽,娇美无匹,同薛家哥哥感情深厚的阮兰芷,正是阮思娇最大的威胁。这也是为何上辈子阮思娇同李姨娘两个,撺掇爹爹将她嫁去苏家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据阮兰芷所知,上辈子阮思娇虽然将她这个碍眼的“绊脚石”扫除了,可最终却也没能称心如意,是了,她并没有嫁给薛家哥哥。
上辈子,在阮兰芷嫁去苏家没多久之后,薛泽丰考中了进士,接着就自请外放去了其他地界,直到她死,都不曾见薛泽丰再回过京城。
“莺莺,同你说话呢,怎地不理哥哥?”薛泽丰伸手在阮兰芷面前晃了两晃。
“薛哥哥,你先才说了什么?”阮兰芷收回思绪,这才问道。
“你呀!”薛泽丰有些宠溺地点了点阮兰芷的额头,这才将先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我听思娇表妹说,你爹要娶续弦了?莺莺还为着这个事儿被老太太罚了跪?”
阮兰芷闻言,连连摆手,她看了看阮思娇,见后者神色有些不自在,心下了然。
阮兰芷歪着脑袋,眨巴着狡黠的灵动大眼,她故意凑在薛泽丰耳边,佯作一副小妹妹冲大哥哥撒娇的模样,小声道:“诶,不是……祖母没有罚我,我是自请去罚跪的,根本不是思娇姐姐说的那样,哥哥可千万别相信!”
阮思娇打的什么主意,她岂能不知道?不过就是想借着薛泽丰的口,将这事儿传到大万老太太那儿去罢了。
众所周知,大万老太太十分疼爱阮兰芷这个外甥孙女儿,若是让她知道老太太做出了这种事儿,肯定要找她的老妹妹说教。
可她阮兰芷并不想淌这趟浑水,没得让老太太以为,自己这个孙女儿表面上是顺从,背地里又找旁的人给她出头。
此时的薛泽丰,有片刻的失神,如今有一个小人儿扒着他的肩膀,努力地垫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着话,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令薛泽丰不由得心驰神荡了起来。
薛泽丰的心跳,犹如擂鼓一般,强力地跳动着,他鼻端萦绕的,是阮兰芷那特有的馨香,他眼睛所见到的,是阮兰芷那灵动昳丽的模样……
彼时,薛泽桃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不点儿,在他不经意之间,似乎悄悄地长大了……
薛泽丰有了这个认知,耳根子蓦地就红了,他不自在地以手握拳,伸到唇边假意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个儿的尴尬:“莺莺,那你为何要自请罚跪?是否不满意那赵大姑娘嫁给你爹爹?其实……我也觉得老太太这番做法欠妥,毕竟那赵大的出生……”
阮兰芷急急地打断了薛泽丰的话:“薛哥哥可莫要再说了!祖母有她不得已的苦衷,那天的确是莺莺不对,莺莺让祖母伤心了……”
阮思娇听到这儿,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一张小脸青白交错,她眼眶泛红地瞪了阮兰芷一眼,其后找了个由头,扭头就朝外面走去。
阮兰芷目送着阮思娇匆匆离开,她不着痕迹地扯唇一笑,这才从薛泽丰身边退开了稍许。
当年若不是阮思娇痴恋薛家哥哥,嫉妒心作祟,她在女学也不会白白遭了别人排挤。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因着嫉妒去害别人,可就太过分了。
正所谓害人者,人恒害之,她阮兰芷可再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和软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