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何似飞喝完两杯茶,掌柜的才依依不舍的将目光从木件儿移到何似飞身上。
他主动给何似飞添了茶,复又激动的重新拽住何似飞的手,说“小公子,您今儿个可一定要把家中长辈引荐给我认识,太漂亮了,雕工太精湛了!简直是生平罕见!我从没见过这种走刀方法,恐怕只有写书《核舟小记》的文人见到的那只才会这样漂亮!”
掌柜的赞叹完,却又低声感慨了一句“只、只可惜雕刻在了最普通的桐木上,暴殄天物啊!”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面色困顿,看起来恨不得直接让师傅雕刻在他身上。
如果,掌柜的知道这些木料不仅是最普通的桐木,而且还是别人打完梳妆奁后剩下的边角废料,一小块一文钱的那种,不知该做何想法。
何似飞并不在乎雕刻的木料好坏,他又不求发大财。不过,看到掌柜的表现,何似飞便晓得这回用一件木雕换个几两银子的事情,应该是稳了。
他这个人虽然喜欢追求利益最大化,但从未想过一口气吃个胖子。此前他身上只有爷爷奶奶的棺材本,自然不敢乱花去买昂贵的木材。因此,他并不觉得可惜。
既然掌柜的都这么坦诚,何似飞也不再说其他弯弯绕绕的,他选择同样坦诚地说自己的条件。
“掌柜老爷,我家长辈原本已经放下此手艺许久,这回……急用钱,才重新出山。这十二生肖您看着给开个价。至于最开始您拿到的半镂空松鼠,就当作添头,您看如何?”
掌柜的见何似飞眼睛里虽然有些茫然,似是不懂他方才感慨的那些,但却目光真诚,说话不打磕绊。能在他这个年纪说出这样的话,竟然还直接做决定把松鼠木雕当作添头送给他们店——这定然是长辈的教何似飞说的。
并且,此话一定是得见过大世面,做过大生意,才能讲出来的。
掌柜的不禁对何似飞后面的那位‘长辈’肃然起敬。
他心里虽然并没打消想见那位‘长辈’的念头,但也知道在商言商,道“既然如此,小公子,不知我可否拿起这些木件儿,仔细鉴赏一番。”
说完,不等何似飞答应,他又说,“如果因为我的原因不小心损坏,我照价赔偿。一件十二两银子。”
何似飞记得他十天前来,伙计指着店里那镂空的‘马上封侯’说那件儿十两银子。既然十两银子是售卖的价格,那么以此来推算,他卖给店家,应该在四两到七两银子之间。毕竟店家也要盈利。
再加上何似飞一个垂髫少年,如果掌柜的欺负他,甚至有可能只给他一件儿一、二两银子。毕竟桐木又不怎么值钱。
即便一、二两银子,这个买卖何似飞也会做。他现在缺钱,很缺。
只是,何似飞万万没想到,掌柜的一开口就是十二两银子,这岂不是比那‘马上封侯’的卖价还要高?
何似飞坐在原地,看着掌柜的将一块木料放在掌心,仔细迎着阳光打量其轮廓和各角度的阴影。等掌柜的快看完时,他装作懵懂的开口“十二两?”
掌柜的轻轻的放下木雕,郑重的转身,对何似飞说“小公子可是觉得价钱少?您家长辈能雕刻出这样的一套木件儿,自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咱们县城、乃至临近几个县城的富商,能出的价格也就在这儿了——您家长辈要是江南或者京城来的,估计给您说的底价可能都几十两银子,可咱们县城真的卖不了那么高。”
掌柜说的都是实在话,何似飞能懂。
即便这里虽说比上河村繁华上千倍,比牧高镇繁华上百倍,但也仅仅是一个偏僻的小县城——就连县学的教谕,按律法说该聘举人,却在以前都聘的是陈夫子这样没考中乡试的秀才。可想而知,他们县城在整个大厉朝都算是落后的。
何似飞记得,古时地方大小分级为州、郡、县,县城只是最普通的地级单位。只是因为他一直生活在更偏僻的村子里,这才感觉县城无比繁华。
何似飞状似犹豫了一下,最后艰难的咬咬牙答应“就按照掌柜老爷说的来。”
“哎呦小公子别叫我掌柜老爷了,我之前不说了,我姓赵名麦,小公子若不嫌弃,叫我一声麦叔。”赵麦掌柜顿了顿,说,“你可以回去跟长辈好好商量一下,这样精致的木件儿虽说在咱们县城卖不上高价,但架不住来买的人多啊,尤其是最近半个月,咱们可以薄利多销。今儿个只是第一天,你看就这么多人了,后续几天来买的老爷们更多呢。你家长辈要是急缺钱,这几天多雕刻出几个,选些上好的沉香木,那我保证能给你开出二十两的高价!”
他在刻意诱导与何似飞之间的合作联系。
何似飞将脸色微微憋红,似乎听得热血上涌,却没有一口答应。他为难片刻,终于说“多谢麦叔,我回去跟长辈商量商量。”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