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收拾得十分妥当呢,一眼就瞧得着,哪里用寻。”
这嘴儿甜,原本就是家里带过去的。齐天睿斜了一眼。
“既如此,明日走的时候再装箱也来得及。你过来,二娘问你句话。”
“嗯。”
听那动静像是娘儿两个坐到了南窗底下的暖炕上,稍稍候了半刻,秦氏方开口,“怎样?”
“这两日尽是各样礼数,比在家您教我的多出好些个,幸而有位嫂嫂在,才不尴尬。”
“我是问你洞房如何?他可好?”
楼梯上的齐天睿一口气吸上来惊得岔了道险些咳出声来!这,这也问得出口?丈母娘真是女中英豪啊!
“他……倒通情理。”丫头应得十分轻柔,语声不似在齐府那般刻意,全不见尴尬。只是这话答的,怎的让人不明所以?
“唉,”秦氏苦笑笑,“你这孩子,我和爹爹多少话你偏是不听。应下这门亲,你爹爹夜里再难安稳,长吁短叹,若非你公爹当年苦求,是断不能够的。这人一走,倒把咱们给搁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进不得,退也不得,那府里便连个照应你的人都没有。几次见天睿,你爹爹总想问他句妥当话,可也觉着老泰山这么直问闺房事实在不妥,横竖是没寻着这定心丸。你走这两日,莫说你爹爹,我也合不了眼,祺儿也哭,生怕那厢差错一分就……”
“二娘,您和爹爹只管放心,公爹不是早说过他什么都知道,也都应下了,又明媒正娶,怎会出尔反尔呢?更况,拜了堂就是夫妻,我若出丑,也丢他的脸。”
齐天睿眉头越蹙越紧,这娘儿两个的话都从何而起?老父在世时何事应下他们?怎的越听越糊涂?
“说的也是。”秦氏勉强应下,依旧不展颜,“只是……儿啊,男女之事你哪里懂得?这年纪轻轻的公子如何能这么迁就于你,你便是生得如花似玉、完完整整,他也不见得能新鲜几日,如今更……,日后虽说那齐家正派断不会弄出什么平妻的丑事来,可也少不得他的偏房妾室,到那时,他心里头哪里还容得下你?”
“那不正好?省得来烦。”丫头噗嗤笑了,“横竖也不过这几年的光景。”
齐天睿心里咯噔一下,几年光景?那叶从夕已是都说给她了么?等着三年后和离回家?
“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不知怎的,那秦氏忽地提了语声,泪都似带了出来,呵斥道,“怎的就是几年光景?日子长着呢!你说说,守着爷娘哪样不好?再是不济,一家子也不愁吃穿,怎的就非要……如今我和你爹爹日日操心不够,生怕你在婆家受不得,一时半刻的……”
“哪能就一时半刻呢!”她笑着撒了娇,“二娘,你可不知道,那府里大的好是势气,这几日我连路都认不清呢!亭台楼阁,弯弯绕绕,画儿一样的地方,在里头活着,人人锦衣玉食,哪道辛苦?就我那屋子,不说外头看门上夜的,上上下下倒有六个丫头,四个是大丫头呢。早起铺床叠被、伺候穿衣,脚踏上还有人给穿鞋,莫说一应洗漱有丫头伺候,就连漱口擦嘴都是丫头的活儿。一天里,正经的茶饭不说,不是喝茶就是点心,这两日我的衣裳都紧了呢。”
“瞧瞧!”秦氏终是被逗乐了,“可还说得?这女儿嫁了两日已经是为婆家说话了呢!”
莞初也笑,“二娘,你劝爹爹只管放心。我见了那一家人,婆婆礼佛,最是心善,老祖母和伯母婶子也都极随和,还有好些的姐姐妹妹,比咱们家热闹着呢,往后必是有趣儿。”
“你呀,就是贪玩儿。跟你爹爹一样。”秦氏不知是笑还是无奈,依旧叹气,“你娘若在,哪里想得到会是如今的景况,她定是不能应的。我这做二娘的,横竖……”
“二娘,若不是你,我和爹爹怕是都过不到今日。”
“莫说傻话了。一家子,谁离得谁。”
“说的就是。”莞初缠道,“既是不急收拾,不如咱们往祺儿那去?”
“也好,他最想你。”
娘两个丢下这不明不白的话,亲亲热热地走了,齐天睿眉头更紧……
原来,她并非是要为谁守身如玉,难不成是早就委身于人?不通。这一家人虽说彼此十分亲近,可再亲近也不该女儿家未出阁就失了身还能说给父母知道。更况,叶从夕为人虽是十分洒脱却绝不随意,言语之中于她视若珍宝,断不该早行苟且。难道……是曾遭不测?这样一来,父母的心疼和担忧便都说的过去,可这丫头将将十五岁,小小花骨朵儿若是曾遭此大难,破玉碎瓦,哪里还会有这么清净娇俏的笑颜?想起那清澈的琥珀,不见一丝杂质,又是如何容得下如此屈辱?
听起来,像是她执意要嫁给他,两人素未谋面,这又是为何?叶从夕并非妄念之人,他口中的情意亦绝非孤掌之鸣,那她为何要隔过叶从夕嫁给他?既是嫁了,又为何不肯圆房,只道“不过是几年的光景”?
事出蹊跷,真真是一桩套着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