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微怔,心头猛地刺痛。
“既如此,你不要走。”他耳语道。声音很轻,却字字打在人心上。
“你眼里是天下苍生,我不过是芸芸之中,略微不同的一人。而我眼里只有你。”七娘道,“这不公平。”
她深吸一口气:
“听闻临安多道观。我上山去,既不辜负你,亦不辜负我自己。如此,是最好的选择。”
“结发为夫妻。”他哽咽,“如今,你还在疑我的真心么?”
七娘摇摇头:
“只是我自己更自私了。”
一阵秋风忽来,陈酿闷咳了两声。他将怀抱锁紧,一刻也不放。或许,过了今夜,他便再抱不到了。
月色清朗,洒下盈盈润润的光。半枯的莲塘似罩了一层薄纱,朦胧间,又有些伤感。
“也好。”他叹了口气,一声若有若无的言语。
陈酿又强忍着闷咳几声,再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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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路很清静,一路红叶片片,层林尽染。此处鲜有人烟,咯噔咯噔的马车声便尤为明显。零星几个童子路过,背着小竹筐,或捡柴火,或采草药,自有一番悠闲。
山路尽头正立着处宅院,不大,却十分精致。几个道姑围着门立了两排,身着青色道袍,神态恭敬又清雅。
看来,陈酿的安排很是妥帖。
道观是座女观,原也没几个姑子,倒合七娘清静的心意。
对外的说辞,自是七娘上山清修,著书立说,以彰文脉。也因着此事,皇帝特地为道观赐名“文姬观”。
“酿哥哥回吧。”七娘一身清素小袄,立在文姬观门边,浅浅低着头。
陈酿蹙了一下眉,解下自己的斗篷替她披了,又细细打结。很慢,很慢。
犹记那年蔡云衡生辰,蔡府庭院中亦是如此替她披衣,打了个顶难看的结子。那时她只挑眼看他,面上自是少女的红晕。
七娘抚上那个结子,笑了笑:
“如今的结子倒不丑了。”
只是再不是当日心境。
“山上凉,当心些。”他道,“我……我再来看你。”
“不来了吧。”七娘道,“当年酿哥哥教我念《庄子》,有句话本不大懂。后来师婆婆亦说过这话,还是不大懂。”
却在他射出那一箭时,她将那句话悟了个透透彻彻。
“什么话?”陈酿隐有叹息。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