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一面吃饼,一面看着他们。邓夫人确是比此前诚挚了许多,尤其待陈酿,更是好得有些刻意。
那般示好的模样,七娘只觉熟悉万分。五哥还未成亲时,汴京的夫人们便是如此看他的!
思及此处,方才还饥肠辘辘的七娘,只道有些食不下咽。
陈酿饮过一口水,见她一副停杯投箸不能食的模样,心下奇怪,遂问:
“怎的不吃了?适才不是还喊饿么?”
七娘看他一眼,忽也有些不想理他,只兀自纠结着自己的心事。
邓夫人看着她笑了笑,只道:
“小祁莨,你可去过襄阳么?”
七娘闻声,看向邓夫人,只觉她笑得不怀好意。她遂兀自摇了摇头。
邓夫人方接着道:
“襄阳可有趣着呢!你若有心,不如让你哥哥带着你,去我们襄阳住些日子,可好?”
七娘心下一紧,怎的还要拐酿哥哥去襄阳?
她撅了撅嘴,只冷言道:
“不好!我们扬州更有趣些!”
邓夫人一时有些讪讪。这小祁莨,瞧着也十五六的年纪了,怎的说出的话任性骄纵,还与孩子一般!
当真与他那姓陈的表兄没得比!
陈酿也不知七娘闹什么脾气,只微微斥道:
“祁莨,怎么同长辈说话呢!邓夫人不过与你说笑来!”
七娘也不看陈酿,只别过头去,心中早将他骂了千遍万遍!
傻酿哥哥,笨酿哥哥,蠢酿哥哥!那邓夫人分明是打你的主意,偏你自己浑然不觉!
邓夫人只当七娘孩童心性,自不与她计较,转而向陈酿道:
“孩子思念故乡,也是常事。不过,老身却并未说笑,是诚心邀你们来襄阳住一阵子呢!”
七娘拿余光看着邓夫人。住一阵子?只怕住下便不让酿哥哥走了!
陈酿笑了笑,方行礼道:
“夫人盛情,原不该推辞。只是家中还有许多事要办,不得不拂了夫人的美意。”
他这话倒说得高明,“美意”二字一语双关,只是七娘正气头上,却不曾领会。
邓夫人自然听懂了。
不过,她只道陈酿是对自己的家境有所误会,方才推辞。毕竟,乱世之中,谁也不愿带两个拖油瓶。
邓夫人遂接着道:
“襄阳邓氏虽非大富大贵之家,总还有薄田千顷,屋舍数里。想来,二位小郎君若临寒舍,也必不至委屈。”
话及此处,已说得太过露骨了。座中皆是断文识字之人,哪个不明白其中深意?
邓夫人如今无儿傍身,又舍不得唯一的宝贝女儿,这才想了个招赘的法子!
想来,陈酿一表人才,也不算委屈她女儿。况且,此人才思敏捷,又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来日金榜题名也未可知。
眼下,她母女二人空有产业,却无所倚仗经营;而那兄弟二人,也没个可靠亲戚投奔。
如此想来,招赘陈酿,岂不是一拍即合,两全其美之事?
七娘听邓夫人言语,只鼓着腮帮兀自生气。
陈酿心下只觉好笑,正待推辞,却见邓容君蓦地站了起来。
她面上又是怒色又是羞色,看上去很是奇怪。邓夫人自打着如意算盘,却忘了,此间还有个邓容君呢!
当着小娘子的面说这些事,总是让人难堪的。邓夫人也是一时情急,不曾顾及这层礼数。
只见邓容君轻咬着下唇,眉头蹙得很紧。她默了半晌,一语不发,直直出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