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状元楼这头,自陈酿去后,掌柜自不敢懈怠。只让一小二哥看着与他同屋的小郎君,未免再私放了他。
原是掌柜收了陈酿的钱,虽觉麻烦,然商人重利也重信,不得不忠人之事。
那店小二只将陈酿吩咐的午饭送去七娘房中。
一碟醩羊肉,两碟时令蔬菜,再并着一小碟脆口酿萝卜,一盏小米杏花粥,也算是南渡以来最丰盛的一顿。
陈酿想着,昨日因许道萍的死讯,二人皆不曾用饭。七娘那小身板,也不知受不受得!故而让店家多备了些。
他如今字画得售,也有些闲钱,总算护得她衣食饱暖,少受些漂泊的委屈。
那店小二送罢饭菜,只甩着袖子下楼来。他神情有些难堪,手里颠着几贯钱,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嘟哝。
掌柜才算过一笔账,抬头便见了他这副丧声歪气的模样,直招手唤来。
“诶!你过来!”只听掌柜厉声道,“谁惹你了?作出这副样子,当心客人见着不痛快!快莫如此!”
那店小二一时讪讪,看了眼楼上,又无奈撇撇嘴。
掌柜方拿算盘朝他头上敲了一记:
“说不听了不是!那姓祁的小郎君性子是古怪了些,可咱们做的便是迎来送往,伺候人的生意,怎的这也忍不得了?”
店小二叹了口气,只将手中银钱摊开来,道:
“掌柜的,你道这是什么?”
掌柜见着一惊,忙拉了店小二至一旁角落,低声道:
“敢是他贿赂与你,要你带他出去?”
不待店小二接话,掌柜又接着道:
“可不许!他哥哥出门时特意叮嘱了。左右,付房钱的是他哥哥,你可别因小失大,贪图小利!快将这几贯钱还回去!”
店小二一时面色尴尬,方知掌柜是误会了。
他遂道:
“掌柜的也太小看我了!在状元楼许多年,这点道理总还是懂。小的同你讲,祁小郎君给的钱,是要小的帮忙买物件来着!”
话及此处,掌柜方松了一口气。
他直起身子,抱着算盘,眯眼道:
“既是要你带个物件,自替他买来就是。别以为我不知,你们长日靠这个赚打赏,且美着呢!怎么,你还一副为难模样?”
店小二摇摇头,凑前道:
“掌柜的可知,他要小的带何物?”
“何物?”掌柜想起七娘的模样,娘里娘气的,只憋笑道,“不会是胭脂水粉吧?嗯,那祁小郎君的做派,我倒也信得!”
“这都什么呀!”店小二急得直甩袖子,“您是不知,他要我买香烛、白纸、针线、金剪……对了!还有纸钱与浆糊!”
说道急色之处,店小二只摊开手,手背对手心地拍打起来:
“掌柜的您说,这叫什么事啊!我父母尚在,还不怕个忌讳么?”
掌柜闻言一愣,看向店小二手里的钱,只深蹙眉头,一时解不得个所以然。
他遂问道:
“敢是他家死了人?”
店小二方应声:
“莫管是否死了人,也总不该在咱们店里祭拜啊!多不吉利!还让小的沾这些东西!”
掌柜朝七娘房门看了一眼,摆手道:
“从前有发丧的人家路过,咱们也没说过不收留的话。况且眼下逢着战乱,死伤者何其多也!到底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家中有父有母,确是为难了。”
“可不是嘛!”店小二只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