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交给旁人杨延宗是不放心的,最后苏瓷亲自接过来了。
从划地到建房,从安置到入籍,都是她一手一脚亲自安排的。
房舍用的是青砖,院墙和畜生圈用是土胚和篱笆,没有建得特别好,但也一点不差,保持和附近乡镇差不多的水平,苏瓷连日后融入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杨延宗回来后,还特地抽时间亲自看了一次,苏瓷没问他满意不满意,但他目中流露的愉悦从没在她面前掩饰过,那心情也是一连保持晴好了很多天。
……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颜氏终于去世了。
本来老大夫说,哪怕服过药也远不至于如此,但颜姨娘和杨延信在她面前身死对颜氏的打击太大了,那天过后其实她就病了,病得还挺重的,之后药也停了,但最后今年她还是病逝了。
杨延宗得知的消息后沉默了片刻,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杨延宗兄弟就一个亲娘,不能凭空消失,索性就正常发丧,白事不繁不简,颜氏最后葬在郑南东郊的枫平山。
枫平山很高,是西南与郑中交界的大山脉云仓岭的支脉,进了郑南城地界,大半个郊区都能看见它。
车轮辘辘,这天从西郊码头回来尚早,经过枫平山不远时,挂起的车帘刚好对着那边,苏瓷见杨延宗看着颜氏新坟方向有些沉默,她把调皮捣蛋的儿子塞进他怀里,笑嘻嘻地说:“去新乡看看吗?差不多都建好了。”
距离杨延宗上次去看,又过来三个月。
古代房子建得挺快的,经过大半年的建设,现在一乡四镇二十八个村子已经全部建好了。
新乡东接宿乡,南邻桐乡和郊道,据底下的人禀,大家和两边乡民都融合得挺好的。
车夫轻甩空鞭,啪啪车头调转往另一边去了。
离得远远,便看见簇新的房舍和平整的乡道。
马车沓沓沿着碎石子路,不疾不徐驰入。
夫妻俩今日出行还是很低调的,普通的大车,车身和亲兵衣饰没有任何标识。不过进来之后,还是很快被认出来了,主要认得苏瓷,苏瓷经常来,阿正等人混了个脸熟,不需要靠标识来辨认了。
很快,就有乡民送上肉菜,菜是刚从地里拔的,选最好的,肉和鱼也是好不容易舍得给家里添口肉割的,一见苏瓷的车,这些乡民立即兴冲冲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包了送过来,有更多的人在远处见礼。
很快,车板前面就堆着一大堆的肉菜,直到真的放不下了,后面的人才依依不舍拎着回去。
杨延宗没有露面的打算,苏瓷便撩起一点车帘,微笑冲行礼的乡民招手:“谢谢你们,好了,都回家做饭吧。”
当然,除了肉菜之外,还会有些麻烦事,车架走了一圈,正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听见有人吵架。听说是一家的老鼠药药死了一头羊,不料后者去讨公道时不慎把对家小儿子的头给打破了,花了很多的药钱,比羊钱还贵,双方就着要不要赔钱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连村长都按不住。
正头秃间,两家见了苏瓷车,就想着让苏瓷来评理。
——这活儿苏瓷之前也常做的,新迁入时尘土飞扬鸡飞狗跳,乡民百样性情各种鸡零狗碎的摩擦肯定不断的,不过他们都很信服夫人,因此苏瓷忙正事之余若碰上了,总会时不时处理一单。
她也很乐意。
她处理起来也格外高效,格外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多难搞的人家也不会再胡搅蛮缠了。
看见大家纷纷望过来,苏瓷撸撸袖子直接就跳下车了。
大家七口八舌给夫人问安,小孩子也兴奋地歪歪扭扭给见礼,苏瓷经常给小豆丁分糖吃,因小孩子都不怕她,一见了她就团团簇拥在她身边,有两个小的还光着脚丫子一边一个揪着她的裙边。
苏瓷笑了笑,乐呵呵摸摸他们的小脑袋,抬头认真听两家苦主诉说的前因后果,以及村民们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
冬阳和煦,云卷云舒。
午后的阳光落在黄土夯的村坪上,她一面的认真,时不时点头,粉脸红扑扑的,精致的眉眼映着冬阳,金灿灿一片。
杨延宗微笑看着,抱住在他大腿上蹦跶着要跳出车外去娘亲身边凑热闹的胖儿子,“元宝,元宝,娘忙着呢,咱就在车里等啊,好不好?”
大元宝小朋友撅起嘴巴,不大乐意地答应了。
杨延宗拍拍他的胖脑门,把已经一岁多的胖儿子放在大腿圈着。
他惬意往后仰靠过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肩上重担,有人分过去一半。
这些乡民过得好一分,他心里就舒服一分。
杨延宗闭上双目,他侧耳,微笑听着窗外她隐隐约约的清脆声音。
苏瓷回来的时候,双目明亮,笑容灿烂,她笑着说:“好了,不是大事,大家各退一步就好了。”
她被车辕上的肉菜绊了一下,接过大胖儿子颠了颠,还兴致勃勃对他说,看见了有什么冬菜,什么肉,菜要怎么做,肉又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