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御医自知失言,忙道:“只是连日疲惫引起的,并不妨事。”
“那可会影响往后生育?”老夫人急着问。
白瑞宁道:“外祖母与杨大人慢聊,我进去瞧瞧瑞怡。”
老夫人朝她慈爱地一笑,任她去了。林庞氏则留在老夫人身旁,对顾月皎的问题更感兴趣。
白瑞宁没有留神听他们都说了什么,推门进了白瑞怡所在的偏房。
屋里胡妈妈和金晓发髻散乱双眼红肿,金晓见了白瑞宁哭着跪倒在她面前,“求夫人念在姐妹的情份上劝劝二夫人吧,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若就这么去了太太该会多么伤心!”
胡嬷嬷也跟着跪下来抹眼泪,但神色间多有矫情,显然并不如金晓那般真心。
白瑞宁让她们起来,“别哭了,明天有你们哭的时候。”明天要给平安办丧,虽说不大肆铺办,但该有的哭声也不会少。
胡嬷嬷略显惊愕地偷看了白瑞宁一眼。
“你们留在这,我进去和你们夫人说话。”白瑞宁说着便去掀间隔内室的软帘。
金晓忙道:“夫人小心!”
白瑞宁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怎么了?”
金晓面现戚色,“二夫人情绪不太好,我们刚刚在屋内都被她打了出来。”
白瑞宁这回可是真惊讶了,她以为白瑞怡都撞得没了气,就算救回来也是半死不活的,竟然还有力气打人?
白瑞宁有了心理准备,食中二指夹起软帘,掀开一道缝隙看了进去——正对上一双满带怨忿的眼睛!
那双眼睛又黑又大,死死地睁着,望着她,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白瑞惊手上一抖,软帘重新垂了下去。
定了定神,白瑞宁挑帘而入。
会打人又怎么样?她就不信她好好的一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病人?
白瑞怡竟然平静了下去。
她倚靠在床头,神情已放松了下去,目光定在一处久久不动,刚刚的怨忿便像白瑞宁的错觉一般不曾存在,她头上扎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还沾了血污和眼泪,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邋遢,她也不擦一下,与平时注重外貌的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到头来,也只有你来看我。”白瑞怡仍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就像她从未开口一样,“你来,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白瑞宁看着她头上包着的绷带布条,一时间竟分不出到底是绷带白些,还是她的脸色更苍些白,“你什么寻死?”进来的时候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站到她面前,看着她现在虚弱落魄的样子,又觉得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白瑞怡笑了两声,声音干涩得吓人,“你是来同情我的?”
白瑞宁摇头,“我进来是想告诉你,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你承认收**雨,是因为想维护你母亲,你觉得是你母亲买通了春雨,想替你在林家打一次翻身仗。但是,我觉得不是那样,你母亲也是被冤枉的,我要证明你们的清白。”
白瑞怡动了动眼睛,视线终于聚到了白瑞宁脸上。
她的眼睛黑而无神,被她这么盯着,白瑞宁觉得很不舒服。
白瑞怡哧笑一声,委顿的面容上闪过瞬间灵动的光彩,“怎么?想以德报怨?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圣母?”
“证明你的清白也未必是为了你。”曾经白瑞宁围在白瑞怡身边,觉得她美丽优秀,有手段有自信,甚至可以说动她的父母去做一些事情——这在白瑞宁眼中,都是极了不起的,甚至还偷偷想过自己也能成为像她一样的人。可现在白瑞宁看着她,心中除了怜悯再无其他。“我想说的话说完了,不管怎样,你再恨自己也好,孩子们都已经解脱了,他们不会再受苦了……对了,别再寻死了,你已经体会过那样的锥心之痛,怎么还忍心让你的父母再体验一次?”
白瑞怡怔怔地呆在那里,一下子觉得,她心里的委屈,竟然只有白瑞宁懂得!她看着白瑞怡转身欲出,蓦地大哭!
“为什么是你!白瑞宁,我讨厌你!你那么没用!只会躲在人后,以前是你妈,现在是莫如意!你没有一点能耐,愚蠢又天真!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得到幸福!凭什么!”
白瑞宁的脚步停住,犹豫了一下,她转过身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白瑞宁素来和顺的面容上露出少见的坚定神色,“的确,我不如你机敏、美丽,可我经历的,你又知道多少?我只会躲在人后、没有一点能耐,但我父母护我,我丈夫爱我,亲戚长辈没有半点指责之处,白瑞怡,我问你,若你是我,可会比我做得更好?”
白瑞怡万分激动,“那都是你委曲求全换来的!你处处依附别人,处处小心翼翼,活着不如死了!终有一天他们会弃你而去,到那时你也只能可怜地乞求哀泣!”
“现在到底是谁在委屈?到底是谁生不如死?”白瑞宁不见半点退缩,反而逼近一步,“做人不是只有一种方式,不是只能聪明敏锐,我比谁都明白自己承载了多少委屈,但这些委屈也换来了正面的回报!我的父母总想替我做主,可同时他们也信任我,当他们年华老去、总会放心地依靠于我;我的丈夫冷厉无情,却独独对我柔情万千,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何况他们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暂时的忍让会换来天长地久的温暖甜蜜,我为何不能让他们开心一些?至于厌弃,至少将来有这么一日的时候,我还能试着去学会坚强,而你,白瑞怡,你还有这个机会吗?你只知我受委屈,却不知那些委屈是我想受的,手段,不是只有聪明人才有,这些,你懂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