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他们一行人就重新上了路。去桑城的路,不算远也不算近,时间就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缓缓流过。
璎珞摇晃的马车里,牧徊一边摩挲着今日刚送来的密函,一边对着一旁闭目养神的洛白道:“大约再有三日,我们就会进入桑城。”
“嗯。”他发出了一声气音,算是答应了。
牧徊看着他的样子,踌躇了片刻,才道:“阿梨最近很不对劲。”
他半睁了眼,仍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问:“怎么了?”
“这些日子我让卿蓝留心着,发现她越来越渴睡,甚至,有的时候能睡一整天都不醒。”
洛白沉吟了半晌,随即开口:“脉象呢?”
“脉象倒是愈发的平静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终于一天,阿梨会在睡梦中……”牧徊没再说下去,却是叹了口气,叹得轻轻淡淡。
洛白瞄了他一眼,而后起身对着车帘外的车夫道:“停车。”
伴随着一声利索的长吁,马匹徐徐地停下了脚步,他长袖一甩便起身下了车,面上冷淡得如结了一层霜冻。
他步步生风,快步走到了后头夏梨的车驾边上。探头出来看的卿蓝一看是他来了,诚惶诚恐地下了车,恭敬规矩地行了个礼,“主子,可是有什么事?”
他睨了她一眼,随后便将视线落在了半掩着的车帘上,“你去后头的随驾马车吧。”
卿蓝微微愣住一瞬,抬眼偷偷瞄了他一眼,在看到那一脸的冰霜时,连忙低头答应道:“是,奴婢遵命。”说完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而他,却是在车下站了好半晌,才掀了前摆跨步上车。
车里的夏梨睡得正熟,她的头半埋在软衾锦枕里,露出了大半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脚翘在一边的璇玑身上,璇玑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兴趣缺缺低头继续睡。
她呼吸很浅很匀,脸上还噙着丝微笑。
睡时带着笑,想必是发了什么好梦吧?
他这么想着,坐到她身边,抚了抚她披散的黑发,低头轻声道:“皇后,朕陪你走这最后一段,到了冥府,可不要怪朕薄情了。”
回答他的,只有若游丝一般的呼吸声。
夏梨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已经就是日暮黄昏,如血的残阳斜在西方的天际,云层被彤霞浸透,绚绚烂烂地舞在空中。
她半眯着眼,看着车窗外的黄昏,心里头一片祥和。
“醒了?”
她闻言略皱眉,循声望过去。洛白半坐着倚在窗边,正侧头看着她,眼神很平静很淡泊。
“你怎么在这?”她的声音有些刚睡醒的低沉,她察觉到这点,清了清喉咙,又道:“卿蓝呢?”
他回望着她,声音如眼神一般平静,“我突然想同你一起。”
“……”这让她说些什么好,她真心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近……”他转了身子,正面朝着她,“最近怎么这么嗜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刚苏醒,总觉得脑子闷闷涨涨的,连他的脸都看不太清,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她试图挪动身子,却是疲软得很,便叹了口气,继续躺着瞧他,“大概是传说中的秋乏?总觉得困得不行,有事没事都想睡觉,不过也有可能是被这晃悠悠的马车晃得,襁褓中的婴儿不也是摇摇就睡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