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话一出口,整个屋子,倏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望向皇后。
而盛瑶悠悠地环视一圈,声音轻缓:“劳妹妹费心。”
……这就完了?
众妃嫔屏息静气地等着皇后下一句话,偏偏盛瑶还真是没再接下去的意思,只端着一副十分标准的笑容坐在那里。
江晴晚秀美的眉颦了颦。皇后啊皇后,都到这种时候,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实在太可恨。
夜间发生的事尚未传到宫外,丞相盛光并不知道女儿新受的委屈。即便如此,自他门下出来的言官依然在兢兢业业的纳谏,说皇帝早前春闱期间好歹算是雨露均沾,可这会儿自甘露宫回来,怎么又故态复萌。
明徽帝抬起眼,看着自己冠冕上挂着的垂旒,五彩玉石随着自己的动作轻轻晃动。
堂堂天子,却要皇后家的门人来管房中事,实在可笑!
他以一种近乎是报复的心态,在心底,慢慢拟着待会儿要发下去的旨意。
凤栖宫里,众妃嫔走后,盛瑶若有所思地坐在窗边。静言看出主子是在想事情,便端上一杯热茶,接着拉了静思退下。
茶杯里荡漾着色泽清亮的液体,碧色的叶片在水面上舒展开。香气袅袅而上,散出窗外。
昨夜她向明徽帝说遵旨,但当时一切都仅仅是皇帝口谕。也正因此,一众妃嫔才要在听到风声后依然来凤栖宫一拜。
不出所料的话,今日下朝后明旨就要到了,每日一次的凤栖宫妃嫔小聚也将停下。此外明徽帝大概没那个胆子,直接让她把凤印交出。
让天子直接对江晴晚改观实在太难,不过江晴晚成也在此败也在此。这都一年多了,她还是不太使得动手下的人。
能有这样手笔的……大约,是那个在三人中毫不起眼的宁苏吧?
盛瑶越想,越觉得事实如此。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往临华宫探元贵妃时那种诡异的感觉,仅仅是离宁淮近了些,宁苏就能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这两姐妹的关系,或许值得好好揣摩一番。
下面的一切都如盛瑶所想,但她等到的旨意上还是有些部分与天子夜间所说的有所不同。
新年的一应祭典,乃至各家夫人入宫来拜,都少不得皇后出面。按现在朝堂上的情况,明徽帝也明白,封荣妃作贵妃的时机尚未到来。
如果婉儿能再有一个孩子……宫中已经许多年无所出了,就算是公主,他也算是有个理由。
秋日,便在皇后的蛰伏不出中悄然过去。
盛瑶往家里递了话,不过数日,便有人带来自宁府出来的老人的描述。说宁家两个小姐确实姐妹情深,传言苏婕妤进宫的机会还是硬求来的,打动宁贺之的理由就是一句,想陪姐姐一起。
她不相信那三人之间能有什么坚固的情谊,要将之打破,实在轻而易举。
……只是,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长乐城中又下雪了,但这次,江晴晚的心境与上一年截然不同。
她裹着上好的雪蛤大衣,站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眼前一片白茫茫,百木凋零,唯有松柏常青。
自己穷尽所有言语,总算让明徽帝相信,他的荣妃不是瓷做得小人,偶尔出去看看雪其实并没有关系。饶是如此,皇帝都吩咐过她身边的下人,每日荣妃只能在雪地里站上三刻。一旦多出,就拿她们是问。
话是当着江晴晚的面说的,江晴晚只能撒娇一般应下。
自御花园离去时,荣妃的轿子经过凤栖宫。
皇后的禁足还没有结束,她又有数月没有见到那个女人。江晴晚托着腮,另一只手捂住一个小暖炉,神思放飞。
听闻凤栖宫里是种了一小片梅树的,如果是皇后,大约就能在冬日里肆意嗅着那样清雅的香气……那种大家闺秀,说不定还会一时兴起,吟上几句诗句。
皇后的唇形很好看,吟诗时洁白的贝齿露出,还有隐藏的更深的粉嫩舌叶……
江晴晚靠上身后的软枕,原本托腮的手也被收回,眼睛慢慢阖上。
皇帝每叫她一句“婉儿”,她都要提醒自己一次,明徽帝在唤的是另一个女人。
但如果是皇后呢?
仅仅是想想这两个字自皇后口中吐出是怎样好听,本来略带清冷的嗓音会不会染上一点哑意,江晴晚便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