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上前一步,笑着对门里道,“芳华妹妹,我是谢云澜。”
他的语气轻中带柔,温中带淡。听着不疏离,但也不十分近乎,恰到好处。
谢芳华在屋中品味了片刻,慢慢地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抱着暖水袋起身,来到门口,轻轻地打开了门。
门打开,隔着珠帘,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男子。
十分之秀美年轻。
若是形容一个男子用的是秀美这样的字眼,那他便是有一种比女子还白的面容和美貌了。
秦铮和秦钰都是冠绝京都的美男子,但是他们的容貌,一个贵在清俊张扬,瑰姿艳逸;一个贵在温润雅致,天人之姿。他们的美,骨子里的贵气更多。
而谢云澜,则是真真正正的容貌之美,美过女子之美。
谢芳华眼中毫无掩饰地露出惊艳之色,不确定地看着谢云澜,“你……你真是云澜哥哥?”
谢云澜自然也看到了谢芳华,隔着珠帘,那个女子面容绝美,眼神有着对他毫不掩饰的艳色。柔婉,端庄,艳华,贵气。十分之符合忠勇侯府小姐的身份。但是她气色似乎不太好,浑身有一种虚弱的气息。他对她微微一笑,和煦地道,“芳华妹妹,我真的是……”顿了顿,他莞尔一笑,“你喊我云澜哥哥极好。”
谢芳华想象的谢云澜应该是如早先来的那个文士一样,内敛、沉稳、应该是颇有些深沉之态。可是如今谢云澜全然不是这样。她伸手挑开门帘,请他进入。
谢云澜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你收拾一下,这便随我离开这里吧!”
谢芳华闻言顿时放下手中的珠帘,扭过身子,赌气地道,“云澜哥哥难道没听早先你家派来的人回去提到吗?秦铮将我从京中带出来这里看花灯会。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将我一个人扔在了这里。他不来接我,谁来接我也不走。”
“铮二公子据说去了平阳县守府小住。”谢云澜道。
谢芳华咬着唇瓣不答话,半响,才有些委屈地道,“他不知道抽什么疯,好好的,非说我爱慕四皇子秦钰。一气之下,扔下我就走了。”
谢云澜看着她,见她侧着身子,眼圈微红,委屈之色溢于言表,他笑着问,“那你可是爱慕四皇子?”
“我自然是不爱慕的。我都不曾见过四皇子。怎么会爱慕他?”谢芳华气道。
“那就是他冤枉了你,你也不必气恼,先随我过府,稍后我派人去将他也请到谢府。你当面与他说清楚也就罢了。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误会。”谢云澜道。
谢芳华摇头,仰起脸,骨子里迸发出骄傲,“我才不要!我就住在这里等着他。是他灵雀台逼婚,非要爷爷和皇上答应下旨赐婚。如今我不止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还是他的未婚妻。我就算住在这胭脂楼,在这红粉之地待着,丢的也不仅仅是忠勇侯府的脸,还有他英亲王府的脸面。还有他秦铮的脸面。”
谢云澜微微露出讶异之色,似是没料到这柔软娇弱的女子骨子里却如此刚硬。但她出身在忠勇侯府,谢氏一脉几百上千年传承,理当有这份骄傲,也不足为奇。他点点头,随和地道,“你说得有理。这样吧!我现在就亲自去一趟平阳县守府见见铮二公子。看看他是何想法。”
“我不去,我的人不去,你也不要去,你的人也不要去。”谢芳华转回头,气恼地阻止道,“我是他厚着脸皮求娶的,他冤枉了我,哪能我再拉下身段去求他问他?云澜哥哥,我们谢家人是有骨气的,我才不要求着他。”
谢云澜看着她,“难道你就一直住在这里?”
谢芳华撇开头,“反正我都蒙在鼓里住了两日了,也不在乎在多住些天。”
谢云澜摇摇头,“不要赌气,你们如今才只是圣旨赐婚,订立了婚约,并没有大婚,待在这里时间长了。他向来性情张扬,行事乖僻,早就不怕人说了,没什么损失,但是于你,闺誉定然是有折损的。你还是与我过府吧!”
“不要!”谢芳华固执地摇头。
谢云澜见她主意似乎十分坚决,思索了片刻,对她道,“俗话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下下之策。无论是夫妻之道,还是朋友之道,还是生意之道,还是权政之道。都需一个谋字,一个计字。有些时候,过于被动等候,反而处于下风。应该主动出手才是。”
谢芳华一愣,转回头,认真地看着谢云澜,不解地道,“云澜哥哥,你说的话,我怎么有些不懂?”
她心底是微微讶异的,没想到谢云澜竟然不避讳地与她说这些话。这样的话,哪怕他哥哥说,秦铮说,谢云继说,甚至任何一个与她亲近的人来说,都恰当,也不会让她觉得意外。但是独独谢云澜站在这里说,却是让她意外的。毕竟,谢氏米粮暗中归顺了皇权。毕竟,她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和谢云澜不熟,今日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我的意思是,你待在这里,于名声有损。虽然不止丢忠勇侯府的声誉,但是万一有一日你们的圣旨赐婚作废,他不再是你的未婚夫,那么,损的便不是他的颜面和英亲王府的颜面了。”谢云澜看着谢芳华,“我们谢氏的人,骨子里的确是高傲的没错。所以,既然你没爱慕秦钰,而他冤枉于你,你又何必为了他的错误而委屈你自己?大不了,你离开这里之后,短时间内,任他如何找你,你都不理会他也就是了。与其被动受他掣肘,不如你主动掣肘于他。”
谢芳华眼睛蓦然一亮,上前一步,挑开帘幕,伸手抓住谢云澜的一截衣袖,有些恍然大悟地看着他,“云澜哥哥,你的意思是,我又没做错,凭什么在这里自哀自怨是不是?我才不要住在脂粉之地,污浊我自己的名声,也污浊忠勇侯府和谢氏的名声。我应该立即出这里,去住好的地方,吃喝玩乐才是,让他自己去气吧!谁叫他不讲道理,随意冤枉我,对我发脾气了。”
谢云澜突然被谢芳华靠近,身子细微地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对她笑道,“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如今你可以随我走了吧!”
“嗯,我随你走。”谢芳华连连点头,对他亲昵如亲哥哥一般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被困居在忠勇侯府的闺阁里养病。外面的大千世界,花红颜色,从来就没见过。如今我终于病好了。也出了京城,来到了这里。不受爷爷和哥哥看着了。我却想不开,为了秦铮不讲理的冤枉我,而在这里自怨自艾,实在是大错特错。我要跟你走。你带我玩好不好?听说你在平阳城待了三年呢。你对这里,应该极其熟悉才是。”
谢云澜微微偏头,看着谢芳华如小女儿一般地娇憨可掬。他微笑地点头,“嗯,我在这里待了三年。是极其熟悉。你随我过府。想去哪里玩,我陪着你。”
“真好!那我们快走吧!”谢芳华顿时笑颜如花,伸手挽住了谢云澜的胳膊。
谢云澜身子又是细微地一僵,但是没拨开她,还是任她挽住了胳膊。
谢芳华挽着谢云澜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脚步,低下头,“不行,我还是不去了。”
“嗯?怎么了?”谢云澜偏头看着她。
谢芳华脸有些微微地红,见他看来,脸更红了,咬了咬唇,还是极其纯真不懂世间愁滋味地悄声道,“我来葵水了。住去你那里,会不会不妥当。”
谢云澜顿时一呆,没想到谢芳华竟然将这件事情就这样说出来了,他一时无言。
谢芳华慢慢地松开他的手,有些无措地道,“云澜哥哥,我……我没有带婢女来平阳城,在这里,那个妈妈特意安排了两名婢女给我用。嗯……毕竟这里是女人待的地方,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