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钦迫不及待地开了门,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形象怪异,尴尬地把还套着塑料袋的伤腿往身后藏。
程非池进门后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正当叶钦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进厨房时,他从卫生间里拿了干毛巾出来,不由分说盖在叶钦头上,站在身后帮他擦了起来。
曾几何时,叶钦是享受过这种待遇的,这对他来说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可此刻的他不知怎么了,站着一动都不敢动,脖子微弯,视线朝下,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因为当年同居的那段日子,程非池都会在这时候给他检查作业。
他懒洋洋地举着小测卷,程非池边给他擦头边看,低沉的声音因为盖住耳朵的毛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第三题用错公式了……第七题审题不清……翻面……英语最后一行仔细看看哪个单词拼错了……找不到回头抄五十遍。”
那时的他整天怨程非池铁面无情压榨男友,现在想来,那才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再让他做一百套小测卷他都乐意。
午饭吃的是骨头汤和糖醋茄子,还有昨天剩下的蔬菜杂烩。
厨房里有炖汤用的砂锅了,叶钦昨天白天出去买的。程非池问起来他就说从橱柜里翻出来的,随便洗一洗瞧着还挺新,房东也准许他用。
提这个意在证明自己平时跟房东关系还不错,顺便观察程非池对昨天看到的事的反应。然而程非池只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把砂锅用清水浸泡几分钟,就拿来煲汤了。
吃完饭,叶钦就以午睡为借口躲进房间。
一切都很好,程非池不排斥他的接近,主动照顾他,对他反常的举动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牵了他的手,这些都是好现象。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安,尤其是刚从回忆中抽离的这段时间,得不到回应不安,得到回应也不安,还真如周封所说,跟从前一样作得要命。
叶钦在床上翻了个身,把伤腿悬空挂在床沿。
要是伤好了怎么办?程非池会走吗?回S市,然后会结婚吗?
他想起程欣说的话,今年不结,明年、后年也总要结的,从前抓住他凭的大多是运气,现在凭什么,走路都能摔断腿的蠢吗?
叶钦从来是个极度渴望安全感的人,从前那些伤害程非池的举动便是他试探的方式之一,即便现在看来既幼稚又龌龊,当时的他却从这些反应中摸准自己在程非池心中的地位。
连当年想尽办法和他上床,也是为了寻一份安心,想在他的世界里多停留一瞬。
这仿佛已经成了他的标识——证明爱意和表达爱意的举动全都如此伤筋动骨、撕心裂肺。
五年过去,他依然做不到程非池那样沉着冷静,他心里的簇火苗一直燃烧着,程非池不理他的时候就矮几分,得到一点回应又窜高,从始至终,经久不熄。
叶钦坐起来,双脚踩在地上。
这么躲着终归不是办法,所谓的等待时机成熟,无非是在拖延时间让机会再次溜走。
他想去问程非池,运气好会得到几滴灯油,运气差可能是一盆水。
既然那簇火苗永远不会熄灭,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程欣的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程非池正在厨房切水果。
本没打算接,想到上午外婆对他说的话,他想了想,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旁边。
程欣这回换了策略,慈母般地关心他在首都的生活,让他多穿衣多喝水,铺垫够了,才旁敲侧击地问他现在在哪儿。
程非池如实答道:“在他住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程欣明显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冷声道:“他可真是好手段,哄得你连亲妈都不要了。”
虽然早就知道程欣的执念根深蒂固无法打消,程非池还是产生了一种无法扭转的无力感,他只道出事实:“他救了您,在那样危险的状况下,他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他说的?”程欣只注意到前半句,被踩了痛脚般跳起来,“我就知道他会告诉你,这种人为了摆脱贫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断腿就是他使的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心疼。小池,乖儿子,你听妈妈的话,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