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早在迈进门槛前就扫见了那抹玄色,可她有意迟了一些,好似失神地怔忪,抬眸认真望了一望,才恍然回神,连忙施礼:“陛下圣安。”
齐轩无声地上前扶她,思嫣扫了一眼,即刻垂首道:“臣妾告退……”
他仿若未闻,视线只落在徐思婉面上,她起身间亦抬起眼睛,望向他俊朗的容颜,含着无尽的情愫。
对视一息,她蓦然别开眼睛:“……陛下怎的这时来了。”
“不提前过来堵你,只怕又进不了你的门。”他的话含着笑,更多的却是无奈。她只低着头,美眸轻颤不止。他食指挑起她的下颌,迫着她与他对视,笑意直达眼底,“别生气了,朕日后绝不再提卫川半个字。”
“陛下少拿这样的话哄臣妾……”她耷拉着眼角,委屈之意尽显,“需知君无戏言,陛下若心中存疑,还是明明白白说出来的好。”
“朕不疑了。”他道,说罢抬手,伸出小指,“咱们拉钩。”
徐思婉一愣,转而一下子被逗笑。这原是她硬拉他做过的事情,现在换作他来哄她。
她不由红了脸,双手攥住他的广袖,露出几分娇怯的笑:“臣妾信的。”
“来拉钩。”他俯身执起她的手,将小指一搭,回思着她上次念过的,一字字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小狗。”
他真的很会哄人。
她凝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舒了口气,抑扬顿挫:“可否让朕进去讨杯茶喝?”
“……嗯。”她忸怩地点了下头,手便又扯在他的衣袖上,拉他进屋。四下里的宫人们见状都露出笑意,花晨自去为他奉了茶来,也端了点心,他自顾饮了两口茶,就拿起酥点,却是喂给她吃。
她含笑轻咬一口,剪水双瞳灵动好看,是他已想念多日的样子。
他却偏又忍不住回忆起她那日的难过,一时间愧疚涌上心头,他无声喟叹:“明日便又要上朝了。今日是最后一天的清闲,朕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可今日是十五,又是上元。”徐思婉低着头,轻声道,“陛下晚上总要去长秋宫才好,傍晚的家宴也还得去赴宴。不仅如此,更还有皇次子的满月礼,陛下就是再不喜锦宝林也大可不必迁怒到孩子身上,总要去看看。”
他淡然挑眉:“朕若偏要任性一日,也不妨事。”言毕他睇她一眼,又言,“你也不必怕什么,既是朕有意如此,自会将你护好,不会让你背负骂名。”
玉妃早已自己开口求过他,他将孩子交给肃太妃,她必已明白他的意思,不会再这样触他霉头。
“再妥当不过。”他衔着笑又欣赏了良久才收回目光,转而吩咐王敬忠,“过年时新送进宫的那两块上好的羊脂玉,给婉仪打一副镯子。”
言至此处她语中一顿,笑意更深一重:“不过许多事,臣妾愿意陪陛下同去。晚上的宫宴,臣妾在近前侍奉便是了;皇次子那边,臣妾也可陪陛下同走一趟,一道瞧瞧皇次子近来长大了没有。至于长秋宫……臣妾今晚虽不得去,可也不妨呀,明天臣妾就闷在屋里一整日不出门,乖乖等着陛下过来,可好?”
太后闻言不由面露欣慰,和颜悦色地朝她招手:“好孩子,快坐吧。”
他拿她没办法,悠长喟叹,手指在她鼻尖一刮,揽起她来好好走路。迈出外屋的门,又见宫人捧来大氅斗篷,他便先接过那间雪白的狐皮斗篷为她系好,自己才由宫人服侍着穿上,复又执起她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如今的后宫能当得起这几个字的,其实也只有玉妃了。旁的众人,吴充华与莹贵嫔出身不高,新妃嫔又资历太浅、位份也不高,自己生个孩子固然能自己养着,但若抚养旁人的孩子就不大妥当。
二人同行约莫近两刻工夫,太妃们所住的长宁宫近了。皇次子的满月宴设在晌午,这会儿原已该是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长宁宫前却门可罗雀。
他一壁说着,徐思婉一壁缓步上前,待他语毕便也向太后太妃们施礼。
说完美眸一转:“臣妾曾听莹贵嫔姐姐说,若用玉打镯子,镯芯掏出来还能做个玉牌?”
“好。”他再度应声,目光只凝视着她,停驻良久,仍觉百看不厌。
齐轩听罢只得点头:“好,那等一会儿回来,朕就画给你,画一对并蒂莲。”言至此处幽幽一叹,他没精打采地摇头,“自己得了好东西就算了,还要连带着妹妹也沾光。唯有朕吃亏,什么也得不着。”
齐轩笑笑,从乳母手中将孩子接过,动作却很生疏。
他听至末处脸色顿变:“朕还道这一对是有朕一块,原是没想着朕?”
亮眼的宝蓝与温润的白,也很相宜。
她说得老老实实,好似只在认认真真地同他解释,好让他知晓她并非不念着他。这样的话也是她第一次与他说起,只不过有了这一次,她日后便会见缝插针地再多提一些。
如今这般,更像有人“替”玉妃说了什么,只想将他对玉妃的不满再添两分。
一路上徐思婉抬眸打量过他好几次,他侧颊英俊,其实很像画中侠士。
齐轩颔首:“太妃辛苦。后宫不宁,搅扰太妃了。”
徐思婉立时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妆台:“那臣妾先行梳妆!一会儿咱们先去瞧瞧皇次子,然后大可回来好生懒上半日,再去宫宴!”